一间古老而华丽的墓室。
两具纤尘不染的大理石棺躺在中央,底部连续不断地磕碰地板、发出压抑如闷雷般的响动。
浓郁的魔力从石棺缝隙中溢出,有若实质般化作漩涡,将周围的空间切割成破碎的镜面,遍布纵横交错的褶皱。
突然间,东侧黑暗甬道中吹来阵阵阴风,拂过四面墙上悬挂的火把,呜咽风声中,火光鬼魅地闪烁了两下,墓室右墙上,一片片精心雕琢的橡树、藤蔓和绿叶花纹随之颤动。
这些花纹精美绝伦且充满奇妙的质感,似乎随时会活化成真实的花草、植物,花枝招展地吐露芬芳,大煞风景的是,太过久远的时间破坏了它的完整度,蛛网、一道道裂缝、野耗子打的洞将墙壁分割成无数块。
而在另一侧墙上投射出四道并肩而立的漆黑身影。
最右边一道瘦瘦高高,长过膝盖的双手扣住胸前的背包带,苍白的脸上镶嵌着硕大的鹰钩鼻、眼眶很深,薄嘴唇,姿态有些像锱铢必较的收税员,
在它左边那位一身黑色皮衣,双手环胸,刻板地挺直背脊、五官刀削斧凿一般,带着一丝贵族式的阴冷倨傲,扬起下巴打量两具石棺,眸光转动间,周身散发出一股孤高的气质,组成他影子的黑暗,宛如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巨大蝙蝠,扭曲挣扎、贪婪低吼、快要破墙而出。
剩余两人贴得很近,一人穿着极为大胆的暗红色敞胸荷边短裙,带着一双轻薄顺滑的黑色蕾丝手套,双手叉腰地显露出满月一样惊心动魄的妖娆曲线,加上猩红的嘴唇、微翘的鼻尖、上扬的细长凤眸,妩媚动人。
另一位穿着无袖的长礼服裙,双手交扣在小腹前,姿态端庄,胸前项链上的宝石大得足以让任何一位女术士叹为观止,五官柔和,气质优雅高贵之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能让所有国家的公主、王后自惭形秽。
火光一晃,扫过她春葱般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每个指尖都显露出一道让人心疼的十字型伤疤,殷红的血液在其中砰砰鼓动。
“凌晨过后,一月之期将满,蜕变即将完成。”
黑衣男突然转向气质高贵的女士,磁性的嗓音在墓室中回荡,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接下来的一年,你负责教导她新世界的规矩和道理,别让她肆意发泄本能,沦为放山派或笼养派的幼稚的疯子。但也不必苛求她‘滴酒不沾’,没看尽世间美好,又如何忍受寂寞?”
高贵的女人屈膝颔首。
另一边的“收税员”目光转向左侧的棺材,虚弱又有些暴躁地插话,
“这个新人呢?我们严格遵守族群的铁律,在他身上耗费了大量精血,甚至投入了一个宝贵的名额,应该把他留在迦蓝沙部族。”
“果然贪杯误事,你忘了吗?几年前,维克瓦罗那位长者的下属死在北方,尸骨无存,但他死前把银质灼烧的痛楚传递了回去,长者断定凶手必为猎魔人。现在,轮到猎魔人还债了。”
“你不愿意?如果非要留下他,”孤高男人转向另一个棺材,“你打算把这只‘小绵羊’送入狮子群?”
“收税员”沉默半晌,服从地点头。
红裙女人安慰地环住他的胳膊。
“一个月后,当他‘成熟’之际,我会亲自领他去南边觐见那位阁下,迎接属于他的命运。”
男人说完,忽然一转头,瞳孔化作漆黑深渊,凝视虚空中的窥探者。
唰——
一阵诡异的天旋地转之中,须发霜白的老达沃闷哼一声从梦境中惊醒,当他再度睁眼,便从古老的墓室进入一间温暖的弥漫着怡人熏香的卧室。
他握住掌心的茉莉花发卡,从沙发上支撑起身体,四下环顾。
成熟美艳的可林提丽女士正把怀中织了一半的毛衣放进铁盒里,冲他微微一笑。
劲风扑面。
艾登匆忙凑到老人眼前,急切地抓住了他枯槁的手,一双红褐色的竖瞳充满期待。
“大师,我不负众望看到了艾琳、还有你们要找的人,都躺在棺材里,高迪弗伊医生和另外三个奇怪的家伙聚在一起聊天,提到了……提到了——”
老达沃的语气从激动迅速转变为支支吾吾。
四人说过的话语,他们出众的外貌和气质,霎时间模糊起来。
最后那双缭绕着黑色火焰的眸子,精准地抹去他脑海中的相关记忆。
一个呼吸,老达沃就只记得梦里的那间古老的墓室,以及两具棺材。
“棺材,不是给死人住的?”艾登消瘦的脸颊失去了血色,神情黯然,“这么说盖坦还是没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