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动了这场内战,使天际省陷入叛乱,数不清的无辜者因此受到牵连,你的罪行罄竹难书。而现在,我宣布,帝国将把你们剿灭,恢复天际省的和平!”
突然,在场好几个人抬起了头,凝视空无一物的头顶。
他们好像听到那里传来某种奇怪的响动。
“那是什么?”书记官哈达瓦凝视天空喃喃自语。
“什么都救不了他!继续行刑!”老人一挥手迅速去到刑场边缘。
肌肉发达手提长柄斧的刽子手身边,暗金色丝绸长袍、带着兜帽的女祭司开始大声念诵祈祷词,
“向神域超度你们的灵魂啊,向崇高的八圣灵祈祷吧,你便是奈恩的盐和土,我们挚爱的……”
“是九圣灵!你把伟大的塔洛斯放哪儿了?!别念了,给我来个痛快的!”
弗里恩惊讶地发现一名披着蓝色披风的风暴斗篷士兵,大踏步离开了死刑犯的队伍,越过自家领主乌佛瑞克,径直走上断头台领死!
或者说,赶着去送死。
那张青涩的脸看上去刚二十岁,他真的视死如归,还是有什么目的?
“我的先人们正敞开怀抱迎接我,背弃塔洛斯的帝国士兵,你们有吗?”风暴斗篷脖子放在粗糙冰冷的断头台上,仍然慷慨陈词。
“咔嚓……”
提着长柄斧的刽子手手起刀落。
士兵直接脑袋搬家,双目怒瞪的头颅和脖子间泉涌的血液滚落到断头台前的长方形凹槽里。
“不,神呐!”
血腥的景象令弗里恩和身边数个囚犯绝望地祈祷。
下一个轮到谁?
突然弗里恩肩膀一颤,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知被哪个手贱的犯人推了出去,士兵立刻把他架上了断头台。
弗里恩脸色痛苦,“抱歉,伙计,我自身难保,我救不了你!”
刽子手举起了长柄斧,做出一个明显吸气和蓄力的动作。
斧刃举在半空对准男人的脖子就要落下。
惊变徒生!
“吼……”
“洛达!”
天空中突兀地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宏大声响,仿佛有一千把小刀子往人耳朵里钻。
刽子手不由动作一缓,放下斧头转身张望。
刑场中的众人也仰起头,脸色疑惑。
“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惊呼四起,蔚蓝天空的云层里钻出一头庞然大物,它舒展一对漆黑如夜的翅膀,振翅掠过天空的同时,在地面上投射出骇人的阴影。
它那巨大的翅膀拍打了一次,两次,突然间直冲天际,每次拍打都飞出几里外,又猛然往下俯冲!
暗影将所有人笼盖,气温仿佛骤然低了几度,人们开始牙齿打颤。
“哨兵,你看到了啥?!”那位年纪不小的将军大喊。
“轰隆!”
一道突兀闷响,石塔边抖落一圈黄褐色的灰尘,一个遍体黝黑生有鳞片的恐怖生物瞬息间落到了塔顶,盘踞在那上面,庞大的身躯直接将哨兵压成了肉饼,两只长有骨刺的翅膀包裹住身下半个建筑。
蛇一样颀长的脖子向前探出,显露出一个生有黑色厚鳞、长角、角质皮肤、野兽竖瞳的可怕头颅!
“龙!”
士兵中有人惊恐大喊。
“吼!”恐怖巨兽回以战吼,令人不寒而栗!
它的吼声充满一种伟大的力量,仿佛能号令世间万物,霎时间风云变幻,万里晴空突然泛起橘红色,浮现出一团团灿烂的火烧云。
它们犹如旋涡一般不停旋转。
旋转。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流星火雨从云层中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弧线。
坠落!
“轰隆!”
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圣地镇中原本小巧精致的一栋栋茅草屋豁然燃起火光,刑场边的囚犯、士兵、普通镇民统统被挟裹其中。
更有不少倒霉鬼直接被坠落的火焰陨石砸成焦糊的尸体!
“洛达!”
石塔上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人群引颈长啸。
一阵无形的空气波动汹涌席卷,将刑场边的士兵悉数掀翻在地,原本悲壮肃穆的刑场瞬间乱了套。
“还等什么,伙计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跟我逃!”乌佛瑞克领着大喊的拉罗夫、几个风暴斗篷冲进巨龙身下的塔楼。
弗里恩刚想跟上去,但他注意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仍旧伸长脖子靠在断头台前,如果置之不理,他绝无幸存之理!
“妈的!”
弗里恩一咬牙,做出了日后吹嘘了无数次的决定,用那被绳子捆在一起的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拖死狗一样拖着他一同冲进了塔楼。
“呼……吸……”
弗里恩弯下腰,剧烈喘息,累得两眼翻白。
活见鬼了,他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所见精彩。
又是传送中的巨龙,又是流星火雨,风暴斗篷。
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陌生男人。
他几乎能想象到几十年后,自己坐在篝火边的沙发边,跟趴在膝盖上的孙子孙女儿讲述这些传奇经历。
但到此为止足够了。
再多危险他就不是传奇,而是不能喘气。
……
当他环顾整个大厅,不由脸色一变。
溪木镇的拉罗夫、风舵城的领主乌佛瑞克,以及他麾下的几个嘟嘟嚷嚷的风暴斗篷士兵,在场竟无一个帝国人,他这是进入了贼窝。
“乌佛瑞克领主?以您的见识可知道那是什么,难道传说是真的?”拉罗夫惊魂未定地问,捡起地上一把佩剑,一剑斩断了捆住弗里恩手腕的绳子。
“传说可不会把城镇夷为平地!”领主平静而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脸色仍然镇定。“那玩意儿迟早会摧毁塔楼。此地不宜久留,走,找条路冲出镇子!”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冲上了塔楼。
“小子,你叫弗里恩对吧?”拉罗夫转身冲那个愣头青一笑。
“你的兄弟如何称呼?”
“……”
“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对他够意思!都自身难保了,还对他不离不弃,是个真男人!”拉罗夫称赞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上楼,咱们带你一起离开!”
拉罗夫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塔楼边缘的螺旋扶梯往二楼走去。
而弗里恩思前想后,当前处境下,自己似乎别无选择,风暴斗篷也没理由害自己这么一个小喽啰。
他再次搀扶着男人吃力地往上爬。
这一阵剧烈的颠簸,加上塔楼外乱七八糟的喧嚣、陨石砸击地面和屋顶的声音、气流涌动的呼呼声……种种条件下。
那个男人终于发出一道闷哼,睁开了眼睛。
弗里恩瞥了眼身边,豁然发现一对暗金与银灰的竖瞳徐徐转动。
他说了一句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然后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影出现在窟窿之外,笼罩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