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镇上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云层笼罩住所有建筑,愁云惨淡之中,寒风呼啸而过。
然后,一阵足有鸡蛋大小的冰雹自辛特拉城上空厚重的乌云里坠落,重重敲打着城垛和屋顶!
冰雹如此的密集,甚至让城垛和街道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坚冰。
许多不及躲避的岛民连人带头盔上都被砸得满是凹坑,在结冰的地面痛呼着慌忙地逃窜又摔倒。
许多城中街道上时刻关注着战争形势的女人孩和子们同样被这场突然而来天灾波及,倒地打滚,在窗台后屋檐下挤成一团,带着满头鲜血侥幸活了下来。
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好运,尤其是聚集在城墙下的守军,附近基本没有啥遮挡物,背着盾牌的还好,至于别的士兵,被砸得像死鱼一样倒地抽搐,鲜血染红了滑溜溜的结冰地面。
一时之间,辛特拉的守军损失惨重!
而位于城外,不被冰雹波及的尼弗迦德人静静看着好戏。
“嗖——”弩箭破空,空气泛起涟漪……
一位披着辛特拉步兵甲的修长身影闪烁到冰雹之中,右手扯住两名盾牌挡头,被砸得动弹不得的大汉衣襟,左手撑起一扇淡金色的椭圆护盾,
“咚咚!”
冰雹砸得护盾摇摇欲坠。
罗伊咬着牙,拖住他们俩人就像拖着一副雪橇,一溜烟地冲回了城门屋檐下!
“呼……”罗伊背靠着黝黑沉重的铁闸门,喘了口白气,摸了摸黑发下的一团血迹。“好险,差一点都回不来!”
他随即抓起一袋子烈酒,丢给了对面。
“喝点酒,暖暖身子,两位。”
“谢了,兄弟。”厚厚棉甲上爬满冰渣的,鼻青脸肿的佛伦啜了一口烈酒,似乎触动到脸上的伤势,痛得龇牙咧嘴,满头冷汗。
他把酒囊往后一抛,递给了背抵背坐在屋檐下的,同样浑身是包同伴。
“我叫佛伦,跟随克拉茨大人而来的士兵!阁下的救命之恩我谨记于心。”佛伦背靠同伴,在肚子上交叠双手,用稀疏的眉毛下蓝色的眸子打量着猎魔人,“阁下高姓大名?等战争结束回到凯尔卓,我……”
“停!千万别这么说!”罗伊被吓了一跳,上次说要请他喝酒的人已经变成“烂番茄”,“一起杀过尼弗迦德狗的兄弟,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口中的凯尔卓是不是大史凯利杰岛上的一座堡垒?”
“没错,那是整个史凯利杰最坚固的堡垒,现在属于我的领主克拉茨!”
“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个乌德维克岛。”
“您真是见多识广。”
“佛伦阁下,以后最好别去那边,那上面貌似栖居着冰霜巨人,没准啥时候就醒来了。”
罗伊话落地,毫无征兆就消失了,而原本他身后的位置露出一位靠着城门蹲坐于地的红发女术士。
她的状态不太好,原本精致的秀发被汗水浸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粘成一撮撮,头上包着一根洁白的绷带,绕过了下巴,浸出一丝血迹。
让那张妩媚的脸显得有些怪异。
此时那双矢车菊的眸子放空地注视着身前,轻轻抿着嘴唇,仿佛一位怀春少女。
“法师阁下,您的伤要不要紧?”
“歇会儿就好。很抱歉,我阻止不了这场冰雹。”
“我都看到了,对面有十个人,您已经尽力了。”
“嗯。”
特莉丝很少这么愁肠百结,
主要原因正是这场形势越发险恶的战争。
其次,自从在玛那达被救下后,她并没有等来她期望的促膝长谈——这两天猎魔人一直在城墙上战斗,几乎没有闭眼。
期间只抽出了几个小时,跟特莉丝描绘诺维格瑞兄弟会的盛景,压根不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掠过自己身体的目光,偶尔会停留一会儿,像个正常男人。
他也允许自己,在夜深人静的稍事休息的时候,用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就像刚才那样。
他应该对自己有点感觉。
只是,这令人无奈的战争啊。
“唉,这狗日的法术!”佛伦望着天空,天灾越发剧烈。
银蛇在城镇的乌云之中游弋,雷声轰鸣!
周围的房屋从地基开始摇晃,就连城里的大地都开始摇晃。
毁灭性的冰雹敲打着辛特拉城里的一切。
就在这一刻,躲在屋檐下的辛特拉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股凄凉感。
不止平民,包括伊斯特、史凯利杰七岛的代表、卡兰瑟皇后、希里……
“辛特拉,大限将至了吗?”
“唰——”一道金色的身影从冰雹中一闪而过。
罗伊拖着一个被砸得满身是血的辛特拉士兵回到城门下。
然而这一次他迟了一步,那个被海风吹得红脸膛的辛特拉人,倒地吐出血沫,瞪大眼睛当着他们的面咽下最后一口气。
“唉……”罗伊叹息着,青肿不堪的脸颊浮现黯然。
虽然他更喜欢杀死黑甲军,更享受那种获取经验的快感,一开始并没有把辛特拉的守军当成自己人。
然而,两日的并肩作战后,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头对这群不惜性命的守护家园的人多了一丝认同感,愿意为他们冒险。
看着这群战友一个接一个死去,一种巨大的压抑和阴霾笼罩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特莉丝情不自禁地用双手安慰似地捧住他的手。
却没有想象中经常战斗导致的粗糙坚韧。
而是光滑细腻。
“两位觉得这场仗能赢吗?”佛伦苍白的脸颊涌起一丝茫然。
“无论能不能赢,必须让尼弗迦德人付出代价!”
天空突然开始亮了起来。
从辛特拉城边那边传来浩瀚的咒语声,云中的狭缝里出现了阳光。
德鲁伊莫斯萨克在冰雹极盛之际,终于解除了天上的乌云。
一枚枚冰雹在初升的太阳后闪闪发光,但最猛的势头已经过去。
并且迅速削弱。
十名术士完成使命退入军阵。
而潮水般的黑甲军再度来袭!
……
罗伊和佛伦相视一望,提起手弩和长弓重新走上城墙!
……
从这一天起,大型的法术打击成了尼弗迦德的固定招式,每天至少要对准辛特拉城来上一回,但发动的时间变来变去。
狂风、暴雨、冰雹……或是夜色中,或是清晨,或是正午。
辛特拉士兵有了准备后,阵亡于法术者并不多,但城内房屋设施受损惨重。
而且每一次法术过后,三种常规的防守套路统统失效,大量黑甲军趁机从云梯上登陆。
此外,尼弗迦德军队已经对罗伊的闪烁起了防范之心。
他再也找不到机会闪烁袭杀法师或者突入敌营。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一直感觉冥冥之中有谁注视着自己,蛇派吊坠经常无故颤动。
他猜测是掌握禁锢法术的法师,或者别的谁,让他如亡刺在背,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能和普通士兵一起守在城垛口,不停地挥剑、射击,挥剑、射击。
整整七天时间,每天除了冥想恢复魔力和体能的两小时,其他时间都在重复着杀戮和受伤,连进食都在间隙进行。
经验再次存满。
猎魔人lv11(10900/10500)
他记不得杀了多少人,他这一场战争之中沾染的鲜血,比离开卡耶村的两年间还多。
第八天。
城墙上下被鲜血碎肉涂上厚厚一层腥臭气息,堪称尸山血海。
尼弗迦德法师发起了最终的攻击。
他们的巫术无法攻破特莉丝看守的附魔城门,于是对准了巍峨高耸的城墙,多日准备过后。
联手发动了禁忌的咒语!
浑身汗水和血污的罗伊只来得及闪烁到在城门边,特莉丝身旁。
仰首望着天空。
一枚散发着强烈的光和热,足足有一栋房子大小的陨石,钻出天空中的云层,重重轰击中央的城墙。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震动。
碎石飞溅、粉尘弥漫,数不清的守军被砸成焦糊的碎肉。
被火焰点燃的辛特拉人尖叫着满地打滚,无头苍蝇般乱窜又倒下!
浓烟笼罩了小半个辛特拉城。
而烟雾之后,坚不可摧的墙面破开了一个大窟窿,辛特拉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晚霞被血肉染红,残忍地浮现在缺口之上的天空。
一股厚重苍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被拦在城外整整八天的尼弗迦德人犹如从上游奔流而下的洪水,浩浩荡荡地冲入了城池。
巨大的羽翼在头盔顶部摇晃,身后银色日轮旗占满了天空。
……
满目疮痍。
特莉丝感到一阵虚弱无力,身形突然软倒。
蓝色的眸子放空,并失去焦距,晶莹的液体夺眶而出。
有人抱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摔倒。
她发现那是罗伊,他的声音在颤抖,饱含痛恨和不甘。
他不容置疑地把她背在身后,拔足狂奔,那么紧,那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