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队员反驳,却在刚想指着狼做证据的时候,茫然的发现,狼不见了!
“怎么回事……”
队员喃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魔幻了起来。
留在这里的人,有的说看到了狼,又的说没看到,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最后还是救援队长摇了摇头,叹道:“那可是燕先生,有点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不是太正常了吗?管它有没有狼的,又不是咬你,再说出事还有燕先生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走吧,赶紧开始工作,别想偷懒!”
“我都三天没有睡觉了,有没有人替我啊,要猝死了啊唉。”
“想得美,谁不是硬生生熬了好几天了?现在人手不够,你忍忍吧,我熬了四天刚才还被那车开得吐了一顿。”
队员们哀嚎一片,又互相打趣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将这里的情况全都摸排清楚,复现做完的场景后准确记录,并且确保不会有任何沾染鬼气的东西遗留在外。
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一名队员挠了挠头,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觉得哪里奇怪了。
“不对啊,你们有人看到张导了吗?”
队员环顾四周,纳闷道:“一般张导不都是会走在燕先生旁边的吗?怎么这次好像没有看到他,他去哪了?”
“好像还真是。”
“奇怪……”
“是了!刚才燕先生说要去接的,就是张导吧?”
其他人恍然大悟,顿时放下心来。
“有燕先生在,张导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而在另一边,官方负责人没有时间顾上燕时洵,忙着在和鬼官了解情况。
在鬼官的解释下,负责人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倒在地上的死尸,生前和祖上都做过什么事情,又有着怎么的罪孽和杀孽,应当得到怎样的惩罚。
过去和未来,都被清晰的列举在了负责人的面前。
负责人顿时大怒:“还杀过人?他们怎么敢的!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敢玩占山为王的那一套。”
鬼官怜爱的看了人间的官员一眼,心中叹息。
他在这个位置上数百年,记录将被打入地狱的魂魄,看遍了罪孽缠身不可饶恕之人。因此他更加知道想要维护人间安定,是怎样一件需要耗费心力的事情。
在他看来,官方负责人足够令他敬佩,可这些有罪之人……
鬼官漠然瞥了地上的死尸一眼,道:“您不值得为这些人生气,还有更多好人等着您去保护他们呢。少动怒,保重身体。”
负责人刚顺了口气,就听鬼官用那张笑起来更加狰狞可怖的鬼面,道:“多活个几百年。”
负责人:“……???”
“谢谢……但我觉得,我可能活不到那个年龄。”
负责人艰难的看着鬼官,突然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我能活个几十年,能顺利退休就行。”
鬼官疑惑的看了负责人一眼,也恍然大悟,一直定格在地府里的思维终于向普通人扭转,他不好意思的道:“诶呦,平常和同僚们这么说都习惯了,没注意您还活着。”
负责人:……这话说的。
鬼官连连作揖:“那等您死之后,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地府,做下官的上司,再活个几百年,问题不大。”
官方负责人觉得要不是自己职业素养好,怕是这口老血就要喷出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像祝福啊!要是普通人说让另一个人去地府,怎么听都像是诅咒骂人好吗?
不过考虑到地府和阳间的差距,负责人还是强逼着自己适应了这种文化差异,迅速将鬼官邀请自己去地府的话,当做对他工作的肯定。
而等负责人开始排查整个村子的情况后,才发现鬼官确实用处非常大,井小宝这次真的没有坑他。
不管是地上已经烂得只剩下一把枯骨,辨认不出模样的尸骸,还是烂糊成一团的血肉,鬼官都只要扫一眼,就能立刻说出此人的生前死后。不管是经历身份还是功过因果,他翻看着自己手里起了毛边的小本子,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官方负责人目瞪口呆。
周围其他道长和救援队员在听到声音后,也都纷纷向这边惊奇的看来。
“您这工作,做的也太细致了。”
负责人叹服:“简直是行走的档案室啊。”
“过奖过奖。”
鬼官躬着身,笑得却很得意,他挺了挺胸膛,还有点小骄傲的道:“都是阎王爷领导的好,阎王爷英明。”
负责人:……行,看出来是真的活了几百年了,这拍马屁的功夫,到位。
有了鬼官在,官方负责人这边的工作进度突飞猛进,原本需要几天时间的工作,现在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
一个说,一个记,一个搬尸体和证据封装。
速度快到几乎形成了一条流水线,丝滑又顺心,看得救援队员们一愣一愣的,难得的从这种繁琐又耗费时间的工作里看到了快乐。
一般来说,这种尸骸,他们都必须要核对清楚身份姓名,捋顺前因后果之后才能封装,写进报告里留档,以防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件发生,后面的人也就能有资料可查,找到对应的解决办法。
虽然很繁琐,大家做起来也很累,但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工作。
队员们虽然并无不满,但工作能够轻松一点,他们也很高兴。
顿时,鬼官那张狰狞的脸都挡不住队员们的热情,全都围了过来,想要学学经验。
鬼官慌忙捂住自己的小本本:“干嘛,都要干嘛?不能看,这个是机密,是地府的工作!”
道长们看到这一幕,也哭笑不得:“以前都是害怕地府,现在是反过来了,地府怕我们。”
“因为有燕师弟在啊。”
另一名道长哈哈大笑:“虽然昨夜师祖没有明说,但是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燕师弟带来的改变。后生可畏啊!有燕师弟,是海云观之幸,是人间之幸!”
羊须胡道长点点头,欣慰又骄傲的捋着胡子,道:“祸兮福所倚,大道倾颓,却反而获得新生。阴阳平衡,生机涌现,好,好!”
“乘云居士如果在的话,该多好啊。”
道长感叹:“让乘云居士也看一眼,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力挽狂澜于天倾。”
“可惜,乘云居士走得太早了……”
沉默半晌,忽然有人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咦?总是跟在燕道友身边,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小导演呢?他怎么不在?”
另一位亲眼在旧酆都地狱中见过阎王的道长,不由得叹了口气:“鬼神之事,生人如何能够探知。只能相信燕道友,等燕道友的消息了。”
……
因为挂心留在山林另一边的嘉宾们,以及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所以,燕时洵在离开溶洞之后,就立刻确认了所有生命的安危和生机。
直到亲眼看到天地间重归宁静,嘉宾们也已经由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接手,燕时洵忍耐着急切的担忧处理好了一切之后,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到了寻找阎王这件事上。
“在试炼中,我重新回到了千年前与北阴酆都大帝一战的时刻。但是,当这一切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和曾经一样的选择,不会有任何不同。”
“我厌恶从前的我自己,我没能保护住我身后的生命,这是我不可能原谅我自己的事。就算在百姓们死后,我终于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送他们前去投胎,重新有下一次人生……也无法缓解我对他们的愧疚。”
邺澧微微垂下眼睫:“虽然我不赞同北阴酆都大帝,但对于旧酆都地狱的一句话,是正确的——愧疚是最恐怖的地狱,画地为牢,不可挣脱。”
即便他对试炼和天地并无畏惧,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通过试炼。
世人大多认不清自己,但邺澧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他从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坚守的又是什么。
而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道,这一次,却很有可能害死他,让他于试炼中身死道消。
大道从来都不是可以通融之处,它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因为它很清楚,大道稍有偏颇和错误,受苦的就是万物生灵。大道要为天地万物的未来负责任,看到众生看不到的未来,提前做出布局,以待危机。
即便众生并不理解大道,但这从不会使大道动摇分毫。
在选任新的大道时,大道也同样严苛。
就算是它曾多次苦求的酆都之主,也一样不会让它网开一面,有任何的动容。
想要成为新的大道?
那就必须真正拥有与大道等同的实力,足以肩负得起万物苍生的重量。
从邺澧踏进试炼之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但是,他的爱人在等他,天地和善良的魂魄在等他,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不会有任何退缩。
即便邺澧做足了准备,但也已经做好了会在失败后身死道消的想法。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走上这一遭。
一切都在邺澧的预料之中。
只除了阎王的出现。
当失去了一切记忆的邺澧在试炼中第一眼看到阎王,就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被大道剥离的记忆,开始本能的回到他的神魂中。
来自阎王的提示点醒了邺澧,像是决定关键的甘霖,让血与火的战场上重新焕发生机。
邺澧也因此得以坦然面对自己,接纳令自己痛恨的过往。
酆都之主成功登位大道的同时,也是大道对阎王降下惩罚的时候。
不论是鬼神还是大道自己,违犯天地规则,就会招致对应的惩罚。
更何况是选任新大道这样重要的事情。
当邺澧感受到大道落在自己肩上的同时,他也很清楚,阎王……
已经彻底死了。
邺澧在试炼中愣神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阎王本就是剥离了神名后的一缕残魂,几十次的轮回更让他力量虚弱,这一世之后,他就会彻底的回归死亡。
可他却狠心的连最后一世也不给自己留,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依旧从容的走进了试炼场,在关键时刻推了邺澧一把,却也同时让自己坠落深渊。
这样的阎王,不可能有从大道的因果之下活下来的可能。
毕竟那是……
登位大道的因果啊。
成为大道的邺澧获得的力量有多强,反扑到阎王身上的因果就有多强。
惊雷之下,尸骨不存。
邺澧在离开试炼之前,也寻找过阎王的魂魄,在整个试炼的虚假天地间搜魂,却无应声。
就好像在百年前众神殒身之后,酆都之主曾上天入地,翻遍人间,想要找寻阎王的魂魄却空手而归。
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
邺澧微垂着鸦羽般浓密眼睫,将自己的经历全都说给燕时洵听。
他的声音平静,似乎这件事无法掀起他的情绪波澜。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已经慢慢握紧成拳。
燕时洵站在寂静无声的山林间,沉默良久。
邺澧眉头微蹙,神色不忍。
他知道阎王——或者说张无病,对于燕时洵的重要性。
当李乘云死亡的时候,是张无病陪在燕时洵的身边,忙前忙后帮他料理琐事,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而李乘云离开后的那数年间,燕时洵的身边,一直都只有张无病一人。
即便这个招鬼的小傻子每天都在从鬼口抢夺时间和生命,总是哭唧唧的去找燕时洵抱大腿,没有了燕时洵的帮助,他多一天都活不下去。
在外人看来,似乎张无病一直都是索求的那一个,而燕时洵是因为好心善良,或者因为张无病的家世,才没有一脚把张无病踹出去。
但是只要了解燕时洵,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烂好心的善人。
对于人性善恶,见识过无数冤魂恶鬼,听过那些被淹埋在黑暗中的真相的燕时洵,最为清楚而剔透。
没有人能够在燕时洵面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除非他确实满怀真挚,没有任何恶意。
张无病就是如此。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燕时洵视为自己的朋友。
或许“朋友”有很多,富三代的圈子里见面就是“朋友”。但能够为之付出生命的朋友,只有燕时洵一个。
傻乎乎的张无病,给了孤身一人行走人间的燕时洵一份温情,纯粹又炽烈,让燕时洵始终注视着人间,不曾有片刻和这个社会脱离。
即便燕时洵经常嫌弃这个抱大腿的小傻子,但每次救张无病回来时,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含糊。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
燕时洵抿了抿唇,眼眸阴沉了下来。
“阎王能够从百年前的那场诸神死亡里活下来,那这一次,他也可以。”
燕时洵抬眸看向邺澧:“我不相信阎王会死,他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能骗过大道一次,就能骗过第二次。除非我亲眼看到他的死亡,不然,我绝不会放弃。”
“他的魂魄被留在试炼里了?那就重新打开试炼,我要进去找他。”
燕时洵声音平静,眼神坚定:“不到最后一秒,我绝不会随意放弃。”
邺澧看清了自己爱人的执着,他没有劝说,而是抛下了理智,选择了情感。
这一刻,他不是大道,只是邺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