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云虽然从鬼差那里得知了乌木神像的前生今世,知道神像之所以有超越一切人神鬼的镇邪之力,是因为千年前雕刻神像的原型,是酆都之主登位前最后一刹那的巅峰。
但是他依旧想不到,乌木神像……
是活的。
李乘云看着战将惊讶了好一会,才在燕时洵的解释下,理顺了有关于乌木神像和战将的真相。
“看来鬼差对我还是没有全说实话。”
李乘云轻笑着道:“他可没有和我提起,旧酆都的鬼差并不是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更没有说逃亡的鬼差,都是因为他和乌木神像而死。”
“都说孤品珍贵,他这是强行给自己抬了抬身价啊。”
李乘云朝燕时洵眨了眨眼眸,也增添了几分少年人般的活泼俏皮:“等再去看他的时候,一定要和他说说这件事。”
燕时洵唇边的笑容一滞,猛地意识到,李乘云还不知道鬼差为了保住计划不被旧酆都看到,已经死亡的事情。
他的神情顿时苦涩了起来:“师父,其实……”
随着燕时洵说起在乱葬岗上发生的事情,李乘云原本带着轻浅笑意的面容,逐渐严肃了起来,看向战将的眼神也带上了郑重。
“虽然在最开始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鬼差他。”
李乘云没有说下去。
但听到的人,都知道他本来的意思。
落后一步走过来的邺澧闻言,看向战将的眼神当即带上了谴责。
“身为主将,却无法考虑到全局,致使无辜者被波及丧命。”
邺澧淡淡的道:“主将失职。”
被指责的战将面色平静,没有半分慌乱愧疚:“他在参与这件事之前,就已经预知到会有危险和死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后果自然也由他来承担,是无可指摘之事。”
“况且。”
战将声线沉稳:“这一千年,已经是他捡回来的时间。他本应该死在千年前的那个暴雨夜。”
“没有死亡,何以托起生机。既然想要于死局中挣得生机,那在入局之前,最好就做好死亡的准备,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路,非执着者,不可触摸。”
战将看向邺澧时的眼神隐含着不屑:“执掌酆都,却连这一点都没有看透。大道是否所托非人?”
邺澧冷笑,彻底被战将的话激怒,一时间连燕时洵都顾不上了,转而与战将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李乘云看着眼前的一幕,沉吟半晌,侧眸看向燕时洵:“小洵,你是今天才与乌木神像的化形相识吗?”
燕时洵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在此之前,我连乌木神像的存在都不知道,在乱葬岗上时,才第一次见到千年前的这一位。”
印证了心中猜测,李乘云的眼眸中荡漾上层层笑意,眸光涟涟如暖阳细碎金光。
“现在我相信,他们二人是同体异位了。”
李乘云轻笑出声,低低呢喃道:“毕竟不管是千年前的那位,还是千年后的这位,都第一眼就对我家小洵……”
旁边的燕时洵:“?”
总觉得师父话里有话,是他的错觉吗?
燕时洵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一头雾水。
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追随战将踏碎深渊而来的十万阴兵,都渐渐看懂了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您之前说起千年前那一战时的忌惮,我还记得很清楚。”
官方负责人看着战将和邺澧的你来我往,一言难尽的向阎王道:“我本以为,那位战将应该是出鞘之剑,毕竟您的态度那样谨慎。但我没想到……那位战将,分明和酆都之主一模一样。”
——都对燕先生怀着深沉爱意。
阎王:…………
阎王自己也很怀疑鬼生,觉得自己怕不是记忆出错误了。
这位刚和燕时洵相识不到一天就深陷爱意的战将,真的和他曾在千年前的战场上见到的那一位,是同一人吗?
别是他记错了吧?
阎王看着燕时洵的眼神,复杂极了。
但在场的所有人里,独独只有燕时洵一人,没有看出战将对他的感情,还在以为战将与邺澧的对峙,单纯是因为邺澧不愿意看到曾经的自己。
阎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觉得自己差点没被自己呛死。
……燕时洵,是不是过于迟钝了?这人完全没有情感那根弦啊,战将的区别对待都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以为对方是与邺澧有矛盾,并没有他的原因。
怎么做到的?
镜子正反面的两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讨厌对方至此?就没听说过谁照镜子的时候,想杀了镜子里的自己的。
阎王冥思苦想很久,终于还是放弃理解燕时洵的脑回路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平衡?”
阎王严肃的向身边的官方负责人问道:“你们人间不是常说,多了什么擅长之事,对应的就会在别的领域少些什么吗?”
官方负责人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
就听阎王道:“那燕时洵就是其他方面全点满,所以为了平衡,就拿走了他对于情感的认知。”
“要不然,什么天赋都被他占了,是不是听起来就很不公平,很让人生气?”
官方负责人:“啊……这个……”
旁边的救援队员疯狂摇头,心有戚戚的道:“不了不了,都给燕先生,非常公平!”
队员:“这份天赋,真的不是平常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燕先生不是唯一一个成功活下来的恶鬼入骨相吗?这种体质对于其他人而言,根本就是□□。”
“如果天赋点满的后果,是要时时刻刻与死亡为伍,那我想,大多数人都宁可不要这种天赋,只想要平静的幸福。”
“力量也对应责任,像燕先生一样乐于此道的,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还是更喜欢一日三餐的日常。”
队员叹了口气:“几亿人里才出一个燕先生,我们真的很服气,真的,毫无怨言!”
阎王:“……我说了什么,你们反应这么大?”
队员立刻闭口不言。
但是心里还在想着:您不是阎王吗?不是执掌轮回吗?万一我这一点头,等我一死,您直接把我天赋也点成这样,那我哭都没地哭去。
跟着节目组一路走下来的救援队员们,大多都亲眼见证了燕时洵的经历,看到了他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恐怖的生死危机,又是怎样带着一身血色淋漓的伤口,踏着满地恶鬼尸骸赢得的胜利。
所有看到过燕时洵在战斗中状态的队员,都打心底里佩服燕时洵。
身处特殊部门,队员们日常的任务,就是配合大师们一起保护生命。
但即便如此,像燕时洵这样的,他们也只见过这一个。
在佩服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震撼,和自省时的惭愧。
他们很多人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燕时洵这个份上的,也因此对能做到的燕时洵更加钦佩,清楚的知道,就算把同样的天赋给他们,他们也成不了燕时洵。
“最关键的是。”
队员眼神复杂的看向燕时洵。
他正神情悠闲的旁观着战将和邺澧的对峙,明明距离如此之近,并且那两位鬼神的斗争也是因他而起,但他偏偏就是没受到半点影响,甚至还在笑着和李乘云说话。
队员深呼吸了一口气:“两位鬼神争起来,这种可怕的景象,恐怕也就只有燕先生能够毫无压力的承受得住了。”
“我们……不行。”
阎王:“这话说的,像换成我就行了一样。”
就连原本静默站立在远处的十万阴兵,都放轻了动作,整齐划一的默默向后退去数里。
不知道是被两位主将自己打自己的场面吓到了,还是贴心的想要给主将留出足够发挥的场地。
注意到这一点的阎王先是错愕,随即哭笑不得的摇头:“邺澧真是把他自己的下属,吓得不轻。”
不过也能理解,换成谁家将士猛地发现有两个主将,主将还和主将打了起来,一时也会茫然,完全不知道应该帮哪边。
权衡之下,也只有默默退避了。
邺澧在与战将互不相让的指出对方错处的时候,也一直在分神关注着身边的情况。
在听到救援队员等人的议论时,他的眼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邺澧瞥了远处的大军一眼,便转过头来,挑衅般向战将挑了挑眉,无声的做着口型:失败者,别想斗过我,放弃吧。
邺澧心道:为了让时洵习惯我的存在,我花了多少的耐心和时间,细密的织成一张网,耐心的等着警惕心太重的大猫猫跳进来,想了多少办法,才终于让时洵开窍,意识到他对我也并非毫无感觉。
就凭你这短短时间和时洵的相处,想让时洵发觉你的想法?呵。
战将在读懂了邺澧的意思后,冷峻的面容越发肃杀。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邺澧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