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在被郑甜甜迎进家门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去找郑树木的身影。
虽然他总觉得郑甜甜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在他的观念里,郑甜甜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他来别人家拜访,自然要先和家里的大人打招呼才行。
但是院子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漆黑的一片中,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形的轮廓。
谢麟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想起来,这是他之前来拜访时看到的院子里的那些木雕偶人。
在有亮光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关了灯,被这些木雕偶人这么注视着,还真有些吓人。
谢麟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吓到郑甜甜,但他看过去时,却发现郑甜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走在院子里这些木雕偶人中间,自然得像是寻常女孩子在逛洋娃娃的商店。
他先是愣了下,随即失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叹息,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胆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女孩,还会被木雕吓到。
谢麟安慰着自己,这和商场里的塑料模特没什么区别,不用害怕,都是死物而已。
这么想着,他重新恢复了笑意,向郑甜甜轻声询问道:“你哥哥呢?他不在家吗?”
郑甜甜仰头看向谢麟,歪着头道:“嗯,哥哥不在家,他和另外一个大哥哥出去了。不过,哥哥你也不是来找他的吧?你难道不是来看甜甜的吗?”
谢麟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忧起郑甜甜的安危。
“家里没有大人,怎么可以随便开门呢?”
谢麟在郑甜甜身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严肃的告诉她:“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甜甜你要是受了伤,等你哥哥回来看到该多伤心,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不要被坏人带走。”
听说郑树木这么晚还不在家,谢麟对他的印象也跌进了谷底,不高兴的嘀咕道:“这么晚了,扔下妹妹一个人在家……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郑甜甜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怀里依旧抱着自己心爱的小木偶人,她抬头看向郑树木,乖乖巧巧的点了头,说自己记住了。
工作间的炉火早已经熄灭,院子里阴冷而黑暗,像是深埋于湖水之下的棺木。
郑甜甜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脚步却依旧轻快。
而她走过的地方,木雕偶人也无一不恭敬畏惧的低垂下头颅。
但谢麟的注意力还放在如何在这样的黑暗里保持平衡,看不清也没有注意到两侧木雕偶人的动作。
郑甜甜将谢麟带进客厅的一路上,他都在为身边经过的物品而惊叹。
在最初的惊吓过去,谢麟就逐渐发现了这些能够吓到他的木雕偶人,做得到底有多逼真,让他有种在看着真人的错觉。
等进到客厅里时,那些无处不在的木雕头骨和偶人,也让谢麟心中在感叹于郑树木作为木匠的技艺之精湛的同时,觉得郑树木的爱好审美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在谢麟的认知中,木匠这一传统的技艺所带来的作品,应该也更加偏向于传统的审美,雕个二龙戏珠或者关公神像,才比较符合谢麟的想象。
不过就算如此,谢麟还是在惊讶之后,尊重并欣赏起了郑树木的审美和作品。
作为二十年前开创了一整个音乐黄金年代的歌神,时至今日依旧有很多音乐人在怀念着当年的盛世,谢麟曾经的歌曲放到现在,依旧是前卫而潮流的。
他开放的思想和这些年来沉淀下来的良好休养,都让他愿意尊重所有人的审美偏好,并且觉得郑树木意外的紧跟时代,比较摇滚风。
谢麟为自己的想法而哭笑不得。
郑甜甜已经蜷缩在了客厅的太师椅上。
小女孩收回了晃荡的小腿,瘦弱单薄的身躯包裹在漂亮的小裙子里,蜷成一团时,也依旧填不满整张椅子。
黑暗中,她瘦得让人心惊。
脆弱得像是一折就会断的芦苇。
于人间,不过是无根飘荡。
谢麟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在心疼郑甜甜的同时,也不由得埋怨起郑树木。
作为同样有妹妹的人,谢麟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他的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郑甜甜从这里带走。既然郑树木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那不如让他来当这个哥哥!
“所以,哥哥你来有什么事呀?”
郑甜甜昏昏欲睡,不高兴的道:“哥哥没有话想对甜甜说吗,不想甜甜吗?”
谢麟心头划过一丝怪异之感,总觉得郑甜甜对他是不是过于亲昵了一点。
虽然他自知不是坏人,但作为一个陌生人而言,郑甜甜对他也太没有防备心了。
虽然谢麟因为郑甜甜亲昵没有隔阂的态度而不自觉的高兴了起来,但还是勉强压下了自己上扬的嘴角,关切的循循劝导郑甜甜,想要她不要随意相信其他人。
至于那一丝怪异之感,已经被谢麟见到和妹妹相似之人的激动而压了下去。
郑甜甜嘴上答应得乖巧,却暗中撇了撇嘴,并没有将谢麟的话当回事。
坏人?
郑甜甜歪了歪头,眉眼天真清澈,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打翻了的蜜糖般甜美。
有她坏吗?
再坏的家伙,现在不都站在院子里,做一个动不了的木雕?
院子里的木雕偶人似乎察觉到了郑甜甜的想法,恐怖的发起抖来,木头相撞间发出“咯咯”的细碎声音,回荡在黑暗死寂的院子里,更加显得诡异阴森。
但谢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郑甜甜身上,并没有发觉身边的变化。
“你……”
谢麟眼神复杂的看着郑甜甜,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将这话问出口:“甜甜你……或许,甜甜你认不认识一个小姑娘?她叫谢姣姣,长得和你很相似。”
谢麟的话一出口,郑甜甜原本挂在唇边的笑意,渐渐浅淡了下去。
她抿着唇,在无光的黑暗中死死的看着谢麟,像是厉鬼发怒,阴森难辨。
但谢麟仍旧在描述着自己的妹妹,因为陷入回忆中而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他在自己身边比划着高度,仿佛当年的妹妹就站在他身边,从来没有丢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