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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在他收紧的手掌之中,师公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像是硬生生捏碎了整个颅骨的骨骼。

师公的面容狰狞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来。

只像是一团皱巴巴的破布,被邺澧攥在手中。

而在鬼神丝毫不加压制的强大力量之下,强烈的疼痛几乎让师公晕厥过去,这份疼痛甚至已经压过了师公浑身人皮的灼烧之痛,让他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师公视线看不到的背后,燕时洵手中的符咒化作利刃,将整张人皮从后面从上至下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像是一张被强制摊开的破布。

原本被人皮包裹在其中的棺材,“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了出来。

燕时洵眼疾手快,在棺材与人皮脱离的瞬间,立刻一脚将棺材踢飞出去,让棺材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人皮。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重新严肃起眉眼,朝邺澧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南天已经脱险。

在没有了从南天处供给来的力量之后,原本就被阻断了生机的师公,立刻显得更加萎靡。如果不是被邺澧攥在手中,他都会瞬间委顿于地。

邺澧垂下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看向师公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南和也。”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所有你给予他人的苦痛,都将回到你自身,此为,因果循环之理。”

“所有魂魄与生命承受苦痛的岁月,都会成为你苦痛的时长。”

“你要在酆都经受烈火焚身之苦,直到偿还尽所有时间,火焰才会熄灭。直到那时,你的魂魄才会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

“直至彻底消亡,你都不会有一刻安宁。”

“此为,酆都判。”

邺澧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天地垂眼,大道应和。

对师公的判决,于此刻生效。

师公原本就被烧灼焦黑的人皮,瞬间“呼!”的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将他彻底包围,变成了一个火团。

他的魂魄将被囿困于火焰之中,直到烧灼尽他所有的罪孽,偿还完上千生命失去的人生。

待千年过后,他才能够得到解脱。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公原来让那些死去的生命得到的痛苦,从这一刻开始苦果自食。

即便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后悔,也只能一边痛苦哀嚎,一边悔恨流着眼泪,憎恨自己曾经的妄想和罪孽。

此后千百年,若有人得以进入酆都,就会看到被置于酆都鬼城中的用于照明的火焰中,无时无刻不再哀嚎着挣扎着的魂魄。

那是名为南和也的魂魄,在重新经历那上千人曾经感受的痛苦。

邺澧厌恶的看着手掌中的燃烧成一团的师公,然后随手一抛,将火球扔下山崖,坠向万丈深渊的黑暗中。

立刻就有阴兵接住了火球,将其带往酆都,经受刑罚。

燕时洵漠然注视着这一切,对师公的惨叫声听而不闻,没有半分动摇。

那些死于长寿村的人,还有南村被祭祀的魂魄……他们的怨恨和执念,终于可以因为师公的彻底溃败而放下了。

即便那些人其中,很多魂魄都因为过分残缺而失去了再一次投胎的可能,但,这样的结局,也足以告慰他们的魂魄,让他们终于能合眼,得到安息。

只差一步成神,只差最后一次的冬日祭。

但这是,永远都不会被举行的祭祀。

与此同时,整座南溟山,也在发生新的变化。

阴冷的死气散去,不该存在的充沛生机也渐渐落回到土壤中,重新滋养大地,孕育山水,菊花烧尽后的灰烬被山间冷冽的清风吹散。

上游长寿村里,那些成百上千、承载了每一个生命最后也是最痛苦记忆的小木楼,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埃。

不少枯骨和曾经留下的物件从其中滚落出来,然后迅速风化成灰。

魂魄最后的执念散去,留在人间的遗留之物,也再也没必要了。

腐烂腥臭的气味被风吹散,山林间凛冽清新的植物气息覆盖过来,将上游长寿村持续了几十年的苦痛,都轻柔的安抚其中。

像是母亲温柔的拍着婴孩,哼着摇篮曲轻轻摇晃,哄着婴孩入睡。

成百上千的残魂最后看了人间一眼,然后,微笑着阖眸,于天色将亮之前消散于天地。

轰然巨响之中,柳名惊恐惨叫着想要逃离,却在奔跑中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开始从下至上的腐烂成枯骨,并且迅速蔓延向上。

他化作了一把枯骨,跌进了尘土中,然后和那些尸骸一样风化。

和柳名相似的,还有长寿村中的所有村民。

所有那些在悬棺之中死而复生,成为师公口中得到了幸福和新生的长寿村村民的非生非死的怪物,都在天地重新掌控南溟山的瞬间,将原本偷来的生机,还了回去。

生与死重新分开,阴阳之间的秩序归位。

邺澧也解除了对南溟山改变的力量,让所有人都回到了本应有的生死状态中。

锁链声拖行于地的声音,从飘荡着薄雾的幽暗山林中隐约传来,死寂空灵。

那是阴差前来接引亡魂前往地府的脚步声。

无罪者往生,有罪者,打落地狱。

柳名等村人,将在那里,偿还他们的罪孽。

潺潺流淌的河水冲刷而下,将上游的灰尘混入其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变得浑浊。

却是真实的瑕疵。

假花不需要经历痛苦和生老病死,却也同时没有生机,只是虚假的鲜活。

唯有真正的植物,有虫害,有枯枝残叶,但也同样可以在阳光下舒展,在雨露下轻晃。

那是生命。

下游长寿村中,节目组众人只觉得头昏脑涨,连带着四肢都发冷。

他们昏头昏脑的从地面上爬起来,茫然的向四周望去。

张无病看着在火烧过后还残余着焦糊味道的村子,被四周飞溅血肉的可怖场景吓到了。

——尤其是,就在他不远处,路星星一手提着沾满血肉的刀,一手满是血液的在摸着同样全是血的脸。

看起来简直像是恶鬼地狱图一样可怕。

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张无病懵逼的看着这一切,随即,一个虽然荒谬,但因为他的体质而变得极为合理的猜想,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这里就是地狱?

张无病嗷呜呜的哭了出来,伤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燕哥啊呜呜呜,你最可爱的小病病死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听到声音回头的路星星:“???”

怎么回事,张导被吓傻了吗?

——路星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可怕,就像是杀人狂魔一样。

而放在这样的场景中……那就是吃人的厉鬼。

在路星星满头问号的茫然中,节目组其他人和救援队众人,也都迟缓的醒了过来。

不过,所有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第一眼都看到了路星星此刻的形象,差点吓得连心脏都从嗓子里蹦出来。

“卧槽!!!”

路星星歪了歪头,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

而直到那团火球消失在黑雾之中,连同师公的惨叫也消失于群山之间之后,燕时洵才冷漠收回目光,迈开长腿,走向被他踹到一旁的棺材那里。

因为之前只想着要让南天立刻远离师公,省得师公再找到机会伤害南天,所以,燕时洵也就没顾得上南天的舒适性考虑。

棺材先是撞到了山壁上,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整具棺材都在翻滚了几次之后彻底倒扣向下。

被关在里面的南天,自然也跟着棺材体验了一次野性纯自然过山车的感受。

南天被摔得七荤八素,差点直接在棺材里吐了出来。

而在那些菊花都化为灰烬之后,棺材上的花纹褪尽,只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棺材,这一点重量对燕时洵而言,翻个面自然是轻而易举。

燕时洵一掀开棺材,南天就立刻一手捂着嘴,一手扒着棺材边缘,努力把自己从棺材里撑出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赶紧颤巍巍的迈出棺材踉跄跑到一旁,扶着山壁大吐特吐了起来。

燕时洵挑了挑眉,唇边漾起笑意。

不错,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很有活力,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要是南天知道燕时洵心中所想,一定当场哭给他看。

你管这叫生龙活虎吗qaq。

不过,对比被师公拿走所有生机乃至生命的结果,现在这个结果简直好得不可想象。

南天又是难受又是感动,整个人的情绪扭曲得快要成了扭扭面。

倒是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在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在紧张的注视着屏幕片刻后,发现事情好像逐渐平缓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危险。

他们意识到,好像……已经安全了?

不少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也有人依旧担忧着生怕再起波澜。

[我这一夜都没敢合眼啊,生怕真出什么事。]

[紧张死我了,麻蛋!我终于能从被窝里钻出来去上厕所了,呼,快要憋死我了。]

[南天还好吗?他怎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还在吐?]

[我的妈呀,我以前还敢和人争论这到底是道具还是真的鬼,现在我根本就不敢问了,生怕人家说这是真的呜呜呜,我宁可相信这是道具!]

[我觉得,我从此都对黄菊有阴影了……]

[谢邀,人在厕所,刚吐完回来。太恶心了,从皮肤里长花什么的,呕!]

[一整夜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我手都麻了。]

[抱着猫才敢看的,结果现在猫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变态qvq。]

[太好了!燕哥没事,大家都没事呜呜呜呜,我哭得枕头都湿透了。]

[不会再出事了吧?啊啊啊好害怕。]

“燕哥。”南天在看了燕时洵几眼之后,犹豫而虚弱的问他:“你肩上的那个,是分屏吗?”

南天迷糊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奇怪道:“我的怎么不见了?”

燕时洵因为他的提醒而抬手摸向肩膀,指腹下感受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他没想到,自己顺着河水从下游抵达上游,分屏镜头竟然还在。

燕时洵也没有在意,随手将镜头摘了下来,抛向南天:“给你了。”

南天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住:“啊?燕哥我没想要啊……”

而因为被摘了下来,分屏也被关闭。

观众们刚想要说看看燕时洵受没受伤,结果就看到屏幕瞬间黑了下来。

[…………]

[燕哥啊啊qaq]

燕时洵见南天没什么事情,也就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旁边的邺澧。

邺澧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没有从燕时洵身上离开过。

此时见燕时洵看向他,邺澧也回以微笑:“时洵。”

燕时洵挑了挑眉,还没等想好要说什么,俊容上残留的锋利就已经先一步柔和了下来,笑意沁染眼眸。

他迈开长腿,走向邺澧。

在对方暗含期待的目光中,燕时洵轻笑着,声音柔和得刻意:“你之前说……你是酆都之主?之前情况紧急,这件事我好像还没来得及问你。”

邺澧忽然觉得,燕时洵的笑容好像有点冷。

他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将目光向后瞥去。

深渊之中,黑色的雾气散去,露出原本在下面清理战场残骸的将士们的身影。

在邺澧的目光看向将士们时,将士们原本孔武有力的身影也僵硬住了。

所以,驱鬼者是在生气吗?生气主将没有说出一切?

好问题,他们也不知道。

将士们的动作顿时像开了加速键一样,迅速清理战场然后迅速消失,原本威严震慑的形象竟然有些许狼狈的撤退之意。

而邺澧在默默思考了几秒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主要是时洵一直都没有问,所以他才没有机会说。不过现在,不就恰好是机会吗。

邺澧转过身来,沉稳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不过,在与燕时洵的眼眸对视上时,邺澧还是没有忍住,先一步轻轻笑了起来。

“是。”

邺澧的面容融化开温柔的笑意:“我是,酆都之主,执掌生死。”

“不过,我更愿意,是你的同行者——甚至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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