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传来铠甲金属相撞的清脆嗡鸣之声,长刀落下,血肉溅起,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战马嘶鸣着高昂起马蹄,然后重重落下,将活尸践踏成一片血肉,涂抹于山壁之上,又顺着石缝蜿蜒流淌而下。
腥臭的气味弥漫来开。
原本因为非生非死的尸骸而使得师公占据上风的战局,瞬间扭转。
——酆都曾中门紧闭,鬼差不出,言人间无救。
但,即便他们不曾出现,却也没有任何驱鬼者,任何鬼怪,胆敢轻视酆都。
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士,也随主将入主酆都,于阴阳生死之间沉默悍守。
而当十万阴兵重新出现在战场……他们凌驾于绝对的胜利之上。
燕时洵冷眼看着下方的一切,唇角微勾,冷笑一声迈开长腿。
“南天还在师公那里,我去把他带出来。”
燕时洵的眸光沉沉:“南阿婆曾经以自己的死亡来毁掉师公的力量,不能再让师公杀死南天,重新得到力量。”
邺澧微微颔首:“做你想做之事,不必有任何顾虑。时洵,我在你身边。”
燕时洵深深看了邺澧一眼,然后纵身一跃,直冲向师公所在的位置而去。
邺澧也随之动了起来,在师公没有注意到燕时洵之前,就踏在半空的黑雾中,一步步走向师公。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师公,狭长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视线锋利如有实质,让被注视着的师公有种被千刀万剐的疼痛错觉。
邺澧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裹挟着狂风与沉重威压。
仿佛整个天地都垂眼于此,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师公压顶而去。
师公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而颤抖。
他再也保持不住冷静。
冬至祭被恶鬼入骨相破坏,让他无法得到力量,就连他视为最大底气的尸骸,都被鬼神轻而易举的压制,甚至没能威胁到驱鬼者。
他此时就像是棋盘之上打空了所有底牌的对弈者,可对面,却大军压阵,虎视眈眈,威严不可冒犯。
狂风吹卷起邺澧墨色的长发,他像是从天上而来,悬空踏着黑暗走向罪孽的魂魄。
死亡在他脚下,尸骸垒就神台,而鬼神高高在上,漠然俯视人间,看着将要迎来审判的魂魄在他脚下颤抖畏惧。
“南和也,年三百有二,杀戮生命两千四百六十九,囚困魂魄三千七百八十三。逃避酆都审判,扰乱生死秩序,妄图夺取大道以成神。”
“累累罪行,无任何可辩驳之处。”
邺澧居高临下俯视师公,不带一丝情绪的冰冷陈述:“酆都没有你的位置,人间与地府没有你的名字,你不存在于任何之地,没有归处。”
“唯有最后的下场——灰飞烟灭,永世不存。”
“此为,酆都判。”
邺澧每说一个字,师公面容上的恐惧就加重一分,下意识的摇着头往后退去,想要拉开与邺澧的距离,好像这样就能延缓既定结局的到来。
而与此同时,师公也丝毫不敢懈怠的在拼命汲取从棺材中传来的力量。
皮囊下棺材的存在,让师公的形象看起来狰狞可怖,甚至黄色的菊花从他的口鼻眼中冒出来,在每一个皮肤的伤口中摇曳开放。
但即便狼狈不堪,师公也再也不顾上。
他就像是将死却畏惧死亡的老人,为了最后一线生机,已经豁出去所有。
但是,注意力全都被上方的邺澧吸引去的师公,却没有看到……
就在他的身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敏捷而无声无息的靠近。
燕时洵让自己隐没于黑暗之中,将黑雾当做自己最好的遮挡物,迅速从空中跃下,敏捷灵活如大型猫科动物的身躯借助着山壁上的每一个石块凸起,不断在跳跃间调整身姿和方向,让自己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无声的从师公背后靠近。
战场上,阴兵对尸骸单方面的斩杀还在继续。
但是,那些将士们却像是早就认可了燕时洵身份一样,不仅没有阻碍燕时洵的行动,反而会在他经过的时候,瞬间分开一条通路,手中长剑为燕时洵扫清障碍,沉默却恭敬的躬身,目送燕时洵疾驰而过。
尸骸被将士们钉死在刀戈之下,不让这些非生非死的怪物,有半点干扰燕时洵和邺澧的机会。
燕时洵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也不由得在疾驰间回身,疑惑的向两侧的阴兵看去。
然而,他却只得到了一个恭敬的垂首。
燕时洵:……?有那么一丝诡异,好像这些阴兵也奉他为主一样。
不过时间紧迫,所以燕时洵只是将疑惑暂时放在心中,就重新向自己的目标而去,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落在了师公身后。
当师公在心神剧烈动摇之时,所有的注意力和戒备都放在前面的邺澧身上,却因为慌乱而出现了破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燕时洵在靠近。
等师公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南和也!”
厉声暴喝之下,燕时洵的手掌抓向空气,金光便将空气化作长剑,被他牢牢握紧在手中。
然后,从后方直指向师公的头颅。
“罪孽,该还了!”
邺澧和燕时洵一前一后,同时迅疾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