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原本来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脚下,那一滩血水混合着完整人皮的东西,委实有些震撼到他。
即便已经跟了节目这么多期拍摄,但是这一滩软软的东西,还是让安南原有些犯恶心。
尤其是当他想到,刚刚在黑暗中时,自己竟然还摸过那东西……
鸡皮疙瘩一点点在安南原的手臂上蔓延,他没有洁癖,但此时他依旧想要冲出去疯狂搓洗自己的手掌。
安南原盯着地上的一滩血肉干呕的时候,张无病直接从门口大跨步走过来,站到了燕时洵身边。
本来在看到燕时洵一直在窗外的走廊上站立不动时,张无病还有些担心燕时洵。
但是,当张无病循着燕时洵的目光,看清楚河里的东西时,他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密密麻麻的人脸。
每一张都肿胀发白,辨认不出原本的面目,只有一双眼珠是赤红色的,在手电筒的映照下反射着红色的光,诡异渗人。
似乎是手电筒惊扰到了它们,原本在河水中静立的尸身竟然一具具慢慢游向河岸。
它们带着浑身的腐臭味道,泡肿的皮肉踩在了岸边的泥土上,然后,迟缓而笨拙的向小木楼走来。
而整个河面都已经被菊花花瓣覆盖,看不清下面到底还有多少相似的腐尸。
像是源源不绝,永远没有尽头。
张无病只觉得头皮发麻,颤巍巍的抱住身边燕时洵的手臂,声音中带着哭腔:“燕,燕哥,这,这这这……”
马道长骗我!
张无病内心悲愤大喊。
明明他找马道长算过,马道长还说长寿村没问题,那这是什么?
即便经常遇鬼,不论是车祸的还是跳楼的,多狰狞的死相张无病都见过。
但是,张无病还是要承认,眼前的这些东西,真的惊到他了。
人死亡之后的尸体,在长久被水浸泡之后,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形状。
并且,和最开始被燕时洵刺死在房间里的那个东西类似,从河里走出来的腐尸,也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又肿胀,像是一个充满了水的大气球。
张无病颤抖着声音问:“燕,燕哥,这该怎么办?”
燕时洵一把甩开张无病,直接手撑着栏杆就利落的翻了过去,跃身向下。
“其他的事情去找邺澧和路星星,所有人都待在小楼里,哪里都不许去。”
燕时洵只干脆利落的留下一句话,就将手里的烛台当做刀用,抛到半空中又接在手中,尖刺调转方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眸光凛冽的冲进那些浮上岸来的死尸。
烛台刺下去就带起一阵血花,天灵感被搅合得乱七八糟,整具肿胀的尸体都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软软的瘫了下去,在燕时洵脚下变成一地血花。
血水浸透了土地,像是开在河岸上血色的菊花。
燕时洵眉眼坚定锋利,眸光如划过的刀光,手中烛台的尖刺上已经挂满了血液碎肉,连尖刺都开始钝了起来。
但燕时洵却像是不知疲倦,连动作都没有变形,依旧一手一具尸体。
血水顺着土壤流进了河水里,将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染得鲜红。
整条血河之上,漂浮着满满的菊花花瓣,黄的,白的,安静流淌。
似乎并不受外界的影响。
无论燕时洵和腐尸如何战斗,都不会影响到安静流淌着的河流。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路星星一手扶着栏杆,愣愣的往下看去。
在张无病手中手电筒照亮的一方空间里,路星星看到,燕时洵如同杀神降临人间,所有想要越过他冲向小楼的腐尸,都尽数变成了他脚下的一滩血液。
完整的人皮随着那些腐尸的瘫软而脱落,一张张落在地面上。
神情各异的人皮哀嚎着,在手电筒灯光的映照下,似乎在向上方的人无声诉说着心中怨恨。
张无病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心脏砰砰直跳。
但路星星却站在栏杆后,怔怔的看向燕时洵……以及燕时洵脚下的血河。
恐怖的场景激发了路星星的记忆,他忽然回想起,自己之前忘记的,是什么了。
——尸骸浮江,血色流了十天仍不休止。
海云观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南溟山尸骸之谜。
多年前,路星星在回到道观时,无意中听到了道长们的谈话,第一次听说了南溟山这个词。
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几十年前。
那个时候,南溟山山脚下,常常能看到被抛弃在野外的婴孩尸体,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
那些小小的尸身被找到时,往往只剩下了一小半,令找到的人痛心不已,几乎不忍去看。
但是,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却又无法责备太多。
——毕竟连人自己都吃不饱,又如何能够养活孩子?对于努力活命的村人而言,能被指责的道德,都建立能活下去的基础上。
即便是有道士或神婆路过,也只能叹息一声,送那小小的孩子往生下一世。
没有人在意这些小尸体。
直到十几年前,南溟山,爆发了尸潮。
当时闻讯赶往南溟山的道长,在见到南溟山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量的尸骨。
那些尸体静静漂浮在南溟山山脚下的河水上,顺流而下,一具跟着一具,简直像是地狱才会有的景象。
道长循着河边溯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生不见人,死不仅尸。
而在后面十几年间,海云观都在向南溟山派驻道长,却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像规山和野狼峰一样,南溟山是海云观的一块心病,多年来几次试图解决却都无果。
而路星星印象最深刻的那次道长死亡,就是因为南溟山。
本来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但是眼前的血河,却像是个关键词一样,忽然让路星星想起了曾经听其他师叔说过的场景。
曾经的南溟山,也如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这样,整条河都是血水。
只是不同的是,这里是长寿村。
而河水中,也没有漂浮着尸体——那些尸体都“活”了过来,正被燕时洵一个接一个的斩杀在手掌下。
路星星跑过来的急,没有穿鞋,凉气一直顺着脚底蔓延向上,让他冷得直打哆嗦。
但他倔强的不肯从栏杆后面离开,他注视着燕时洵,像是在注视着大道。
师父……你曾经试图教会我领会的道义,是这样的吗?
路星星有些发怔。
腥臭的血液飞溅到了燕时洵脸上,他毫不在意的抬手抹去,残留的血迹让那张面容显得更加锐利不羁,是看一眼都会被割伤的程度。
可即便只有他一人,也依旧像是高山长河,将所有危险挡在外面,不让它们有机会靠近被他保护的生命。
“噗呲!”
烛台早就被磨得卷了边,锋利不再。
最后一击,燕时洵跃身而起,又重重落下,直直将烛台插进了尸体的天灵感中。
装满了血水的气球爆开,喷洒一地。
血水汇入河面,殷红水波拍击着河岸。
而河岸上,已经再无腐尸。
燕时洵站在河岸边喘了口气,抬起有些酸软的手臂,擦了下自己脸上的血迹,眼眸死死的盯着河面,防备着有腐尸再出现。
半晌,燕时洵平息了喘息,转身重新走向小楼。
张无病忙不送迭的帮燕时洵照亮了脚下的路:“燕哥,我下去接你……”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