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星遗憾道:“可惜了,我原本打了一大瓶水,但是工作人员口渴,就给他们先喝了。”
“我本来想着吃完午饭就再去打一瓶水回来的,结果就和你们一起玩到了现在。”
路星星摸了摸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在回想之前的事情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想起了什么事情,想要和燕时洵说。
但是他所能记得的,就只剩下“有事情要告诉燕时洵”这件事了。
至于具体要说什么……
路星星歪了歪头,努力的想要回想,却只能无功放弃。
那边,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嘉宾们听到路星星这么说,也合计道:“那现在想起来也不晚,反正河水就在下面,我们去试试不就得了。”
这个提议一出,很多人响应。
而且直到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一下午都没出过门。
这让嘉宾们觉得好浪费时间,毕竟长寿村环境这么好,却偏偏地势偏远艰险,他们下次来说不准什么时候了,当然要一次玩个够才行。
说着,他们都兴奋的开始找自己的外套,想要出门去打水。
“不要落单。”
燕时洵提醒道:“外面天黑,别单独跑太远。”
嘉宾们乖巧点了点头,然后就欢呼一声,拎起手边的水瓶就往门口跑。
小楼本就建在河边,走过去也就一分钟的事情。
即便刚一开门,嘉宾们就被扑面而来的阴冷山风给吹了个透心凉,但依旧浇不灭他们的热情,裹了裹衣服抖了抖,小跑着往河边跑。
只剩下路星星还站在燕时洵面前,嘴巴张开又合上,眼睛里带迷茫。
燕时洵看了看他,用眼神询问:干什么?
路星星绞尽脑汁的回想,都没想起自己到底想要和燕时洵说什么。
最后他只好放弃的叹了口气,也跟着那些嘉宾出了门。
倒是张无病兴冲冲地拎着自己的导演专用一升大水壶往外冲时,被燕时洵拦住了。
“明天一早,太阳出来之后,收拾一下离开长寿村。”
燕时洵言简意赅道:“长寿村不对劲。”
张无病一惊:“怎么会?这可是偏南地区官方推荐的合作地,而且之前我找马道长算过卦了,他说没事。”
马道长?
燕时洵听到张无病提起马道长,不由得皱了下眉。
从阴路鬼气爆发之后,海云观的道长们受伤严重,所以仅剩下的几位道长不得不担起了海云观全观的所有事务,包括马道长在内,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怎么会有时间给张无病算卦?
要知道现在已经出师了的道长们,连特殊部门的事件都忙不过来,官方负责人常常要临时抓人。
至于海云观观内,现在都是些没出师的小道士在维持日常运营,但已经连观内负责帮游客们解签的道长都被调走去负责其他工作了。
人力紧张到这种程度,马道长在面对一堆需要处理的工作时,一定会优先那些更严重的事态,不会抽出时间来帮张无病算卦。
——再说,马道长的卜算是出了名的差劲。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自己平时想算什么都会去找其他道长帮忙,又怎么会浪费时间只为了帮张无病算一次不一定准的卦?
张无病听到燕时洵的疑问,也迷茫的回答道:“啊?就是公路出事之前啊,那时候马道长还不是很忙。”
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燕时洵:“…………”
张无病:“???”
“怎,怎么了吗?”
张无病被燕时洵严肃的神情吓得够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燕时洵无语:“你不知道解卦也有时效性的吗?八百年前问现在,能准吗?”
就像是新闻需要五要素一样,卜算也需要各种信息纵横交织,来定位精准性。
而时间和空间,就是影响最大的两项因素。
寻常熟悉的八字,就像是时间,而姓名,则是空间。
二者纵横交织,如坐标轴一样精准定位事件,以此才能沟通天地,询问出最正确的那个答案。
比如同样是超市打折,问今天打折还是明天打折,结果都可能会有很大的差别。
而哪一间超市打折,同样有不同的结果。
像张无病这样很多天前问的……
再加上马道长本来就不准的卜卦……
燕时洵觉得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张无病。
张无病战战兢兢:“我不知道啊qaq,那,那不会有事吧?”
燕时洵假笑:“一半可能有事,一半可能没事。”
张无病:那不就是根本不确定吗……咸鱼绝望瘫。
“燕哥你说长寿村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到?”
张无病疑惑:“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这里有鬼呢?相反,我觉得这里才是人间,环境太舒服了。”
“正因为这里太舒服,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才反而不对劲。”
燕时洵静静垂眼。
他隐约记得自己发现了很多异常之处,但却一遍遍忘记,只能依靠着意志力在做斗争,拼命才能抓住些许。
而刚刚路星星的表现,同样让燕时洵觉得不对劲。
路星星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却几次都没能对自己说出些什么来。
但他的反应,已经在向燕时洵说明问题了。
路星星提醒了燕时洵,让他重新回想起又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虽然在没有找到切实证据之前,燕时洵不想要随意给长寿村定性,但是他也同样不会拿节目组所有人的安全去赌。
大多数人即便看到了异常,都会本能的想要逃避危险,从而变成一边战战兢兢熬时间,一边害怕危险真正发生。
但燕时洵绝非如此。
常年与鬼怪打交道得到的经验,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
而现在……遗忘就是最大的异常。
张无病听完燕时洵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快要凉透了。
他赶紧伸手从旁边拽了一件羽绒服裹上,哆哆嗦嗦的问:“那,那我们现在走?”
总感觉好可怕的样子qaq。
燕时洵轻轻摇了摇头,在说起河水正午之后涨水的事情后,又向张无病问道:“你了解那个向导吗?和偏南地区对接的时候,他们是怎么介绍向导的?”
张无病挠了挠头:“主要是导演组在和他们对接,不过我记得,那个向导好像家就在这附近,土生土长的偏南人,四十多年都没出过偏南地区,一直在这附近打转。”
“他好像经常进山,对这附近的地形很了解,平时也是靠着给那些徒步爬山的,还有要进山的人带路挣钱。所以这次官方才向我们推荐了他。”
“说是山势复杂险峻,磁场紊乱而且冬日日照时间短,怕我们在山里迷路又无法依靠正常手段找到方向,所以才让向导跟着我们。”
张无病的脑子转了转,警惕的凑近燕时洵,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他有问题吗?”
“不清楚。”
燕时洵镇定的眉眼下隐藏着汹涌波涛:“现在什么都无法确定,我意识到,我一直都在忘记之前看到的不对劲的东西。”
不过,燕时洵还是凭借着强大意志力,模糊记住了向导递给自己烤红薯的那一幕。
滚烫的烤红薯,对方要么是常年干活,手上有老茧不怕烫,要么就是对方确实有问题。
而燕时洵直觉偏向后者。
况且,向导的笑也让燕时洵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礼貌性假笑,更不是老实人憨厚的笑容,反倒灿烂得像是花一样。
就好像是站在岸边上,看着河水里溺水呼救的人逐渐沉没,他自己却哈哈大笑到开怀。
张无病对燕时洵一向信任,虽然他自己半点不对劲的东西没发现,但还是遵照着燕时洵说的,开始着手准备明天离开的事情。
“我去和导演组说一下。”
张无病裹着羽绒服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吸了吸鼻子,道:“因为是和偏南地区官方的合作,所以就这么离开的话,还有些困难。而且几个到山里去拍空镜外景的人还没回来,我也要联系上他们,告诉他们行程有变。”
不过,就算张无病列举出了一长条的困难,但他却没有半句反驳燕时洵的决定,只是嘴里嘀咕着要做哪些事情,就转身往楼上走了。
而楼上的房间里,工作人员一脸烦躁的拼命抓着自己的脖子,丝毫不在乎皮肤已经红了一大片,一道道指甲的抓痕像是鲜红的鱼鳞,很快就渗出血来。
原本涂上的过敏药膏,都已经被抓挠进了工作人员的指甲盖里,白色的药膏混合着红色的血丝,像是摔碎一地的脑浆,看起来很是诡异。
另一个住这间房间的人一回来,看到工作人员这副模样,顿时惊呼:“我的天!你的皮肤是怎么回事,过敏能这么严重吗?”
在工作人员列开怀的衣服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道红色的抓痕就像是菊花的花瓣,在皮肤上肆意舒展。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鲜红的菊花,开在人皮上,根植骨髓,摇曳生姿。
楼上的后勤人员手忙脚乱给同事找药膏的时候,欢笑声和泼水声从楼下传来。
河边,众人都蹲在岸上,惊叹于这河水的清冽。
虽然天色已晚,阴冷的风裹挟着水汽从河水上游刮过来,吹得人冷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但是寒冷依旧无法驱散众人的好奇心与欢乐。
他们还真的没见过比这还清澈的河水,而且光是凑近,就已经有甘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白霜都笑着向宋辞道:“完了少爷,这次是星星赢了,他说对了,这水真的很棒。”
小少爷本来生闷气,打定主意不出门。
却没想到河水正对他的房间阳台,看着大家玩得这么开心,小少爷也被勾得心痒痒,直接就想跨过栏杆,学燕时洵那样随意的跳下来。
但宋辞没想到,他不仅体力和燕时洵不是一个等级,连身高也不是。
于是他跳到一半,就被栏杆卡住了。
最后还是赵真憋着笑,伸手将挂在栏杆上的猫猫举了下来。
猫猫已经死鱼眼了。
宋辞看着河水,奇怪道:“守着这么一条河,为什么这里还这么穷?不拿去做产业吗?”
虽然小少爷平日里从来懒得管理公司事务,都是扔给哥哥操心。
但是他毕竟是个富三代,在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早就对商业运作很有了解,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比张无病那种二十几年来,所有时间都用来操心活命问题和做导演梦的人可不一样。
宋辞是有商业能力的。
所以宋辞更加不能理解长寿村和这附近的不发达。
“靠水吃水,他们只要把这水冠上长寿村之名,找几个运营拿以前定居的那些人举例证明,就说他们都是奔着水来的,长寿村也是因为水才长寿。再做个好看的包装,走高端线直接一卖。”
宋辞疑惑道:“这事不就成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想到?”
安南原想了想,不确定的接话道:“可能是这里的人不喜欢过度开发吧?就像是野狼峰那样。”
宋辞无语:“那还挺极端的,一个开发到死,一个死都不开发。”
这时,路星星也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怎么样,水好吧?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来的晚了,没看到河水在阳光下面的样子,那才是真的好看啧啧啧。在阳光下也一点杂质没有……”
说着说着,路星星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落在河水上,呆呆的出神。
众人奇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被手亮筒照亮的那一块河水,出现了几瓣菊花。
黄的,白的,顺流而下。
宋辞立刻抓住了路星星话里的漏洞,朝他挑了挑眉:“哈?一点杂质都没有?”
路星星:“…………”
可恶!
直到众人打好了水回到小楼,路星星都仿佛一只在陆地上跳跃的河豚。
和路星星一间房睡的赵真不得不哄着路星星,让他赶紧去洗澡,毕竟只有一间浴室这么多人用,不能耽误时间。
赵真看着路星星甩着小黄鸭毛巾,一路走一路甩着空鞭的幼稚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男保姆带孩子了,一个路星星一个宋辞,偶尔还要加个安南原……
唉。
在众人离开河边之后,原本只有一两片菊花花瓣漂浮的水面上,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当小楼里路星星洗澡的时候,河面上的菊花花瓣已经多到掩盖住了整个水面。
黄的白的花瓣缝隙间,隐约能看到白惨惨的河底。
那不是岩石的颜色。
反倒……像是人的骸骨。
“哗啦!”
一声破水声响起。
随即,一只被泡到肿胀发白的手臂,从河面下伸了出来。
然后是肩膀,头颅……
一具肿胀的尸体,僵硬的站在河中央,抬头仰望向小楼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