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等等!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现在这个情况……”赵真急忙伸手向路星星。
路星星的声音斩钉截铁:“不,你不用解释了!”
“我不是……”
“不就是喜欢女装吗?不丢人!虽然你这个穿着嫁衣大半夜跑来坟地里玩的爱好,让我有些许不敢苟同。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路星星沿着棺材坐着蹭过来,郑重的拍了拍赵真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谁还没有点个人爱好了?再说你这算什么?我还认识玩摇滚的一米八大汉穿着大红花短裙在台上踩着高跟鞋蹦跶的呢,这叫个性!音乐尊重个性!”
赵真的额角跳了跳,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把抓住路星星的手臂:“可以了!闭嘴!”
路星星当即闭嘴,眨了眨眼,无辜的看向他。
“………”
赵真心累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种有点严肃的性格,和路星星这种性格过于狂放不羁的音乐人,可能确实存在代沟,沟通起来实在是南辕北辙。
“我刚刚确实是想要给你做人工呼吸,因为你窒息昏迷过去了,还记得吗?”
赵真拼命让自己调整好情绪,然后严肃的道:“你还记得在你昏迷前都发生了什么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吗?”
路星星这才迷茫的抬头,从刚刚一睁眼就看着一张大嘴靠近自己的冲击力脱离了出来,开始认真查看自己周围所身处的环境。
“对哦,我们现在是在棺材里。”路星星摸着下巴沉思:“所以,我是怎么出现在棺材里的?”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赵真面无表情。
这人真的是海云观的道长吗?听说燕先生也是海云观的,怎么这人和燕先生差别那么大?这人的履历别是造假的吧。
即便心中有疑惑,但现在的情况来不及让赵真考虑太多。
莫名其妙作为新嫁娘完成了一场被逼迫的婚礼,甚至被活埋,体会到了活生生窒息而死的痛苦,等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骷髅,而外面已经不再是自己睡觉之前的房间,和自己一个房间的小少爷宋辞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埋在隔壁棺材里的路星星。
这叫什么事?
赵真语速极快的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一系列事情,言简意赅的向路星星说明,顺便还加重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明了自己穿着嫁衣和首饰的原因。
路星星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刚刚是去结了个婚?”
赵真:“…………”
毁灭吧!
“路星星,你在海云观的师父,没有过想要打死你的冲动吗?”
赵真觉得自己这种认真的性格,可能确实和路星星这种人相处不来,否则他迟早会被气死。
他皮笑肉不笑的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听别人说话,不会抓重点的吗?”
我告诉你我刚刚被当做了已经死去的少女杨朵体会了一遍她死前的记忆,结果你问我是不是刚刚结了个婚???
路星星悻悻的抬手摸了下鼻子,心虚的假咳了一声。
他师父确实总是后悔收他当徒弟来着,想打死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情况确实有些不对。”
路星星让自己尽可能看上去严肃一些,他点了点头,率先从棺材里站起身,然后伸手拉起赵真。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一睁开眼就在里面了,昏过去之后再一睁开眼就看到你描眉画眼的,想要用你那张大红唇亲我,啊不是,人工呼吸。我还以为你是鬼来着……”
路星星咳了一声,道:“其他人似乎都不在,我们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我得赶紧找到其他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赵真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路星星。
路星星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气也壮的道:“我师父让我来参加节目,本来就是想让我保护节目组的人的。我好歹也是海云观的道士,你在怀疑什么?”
赵真冷漠脸:哦。
不过路星星说的没错,他们必须要确认其他人的安全。
赵真现在就是后怕,庆幸自己没有视若无睹的将棺材扔在那里没有管。如果他直接离开,那棺材里的路星星恐怕就真的要死在棺材里了。
——一条龙服务,连挖坑和下葬填土都不需要了,现死现葬。
但也正因为此,这让赵真不由得猜测,是否节目组还有其他人也处于这种境地,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他们拖延一秒,对节目组其他人来说就越致命。
“等等,这里……好像是村子里。”
路星星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景色,迟疑道:“今天白天我们从村里经过的时候,我记得就是这个建筑风格,但是我们没有看到祠堂。”
“所以,我们到底是怎么从农家乐瞬移到祠堂前面的?”他奇怪道:“但是,如果是鬼怪干的,那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
赵真道:“如果我刚刚没有发现棺材的话,你就在这里埋到死也没人发现,和杀了我们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起棺材……”
路星星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被赵真挪到旁边的棺材板上:“从刚刚我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掀开棺材板的?这上面,可是钉着九寸钉啊。”
他伸出手,按了按棺材角上钉子留下的洞口,上面一圈铁锈,看来已经被雨水和土壤腐蚀过很多年了。
“我想起来了,我在昏迷前也试过掀开棺材,但是我没成功,意识迷糊的时候我听到钉棺材钉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
路星星作为海云观的正式弟子,虽然竟然被他师父宋一道长指着鼻子骂,但是他本身还算是专业人士。所以,但他看到棺材的全貌时,刚刚还嬉笑着的脸,变得严肃了起来。
“棺材的四角都钉着九寸钉,而且从棺材板的截面看,还浇筑过铁水,这样会让棺材严实合缝,几乎不可能被撬开。以前只有两种情况会这样处理棺木,其一,死者家里有钱,不想让虫蚁进入棺材啃食尸体。其二。”
路星星顿了顿,回头看向赵真:“防止棺材里的尸体起尸。”
“这个很牢固,赵真,你是怎么掀起来的?我不认为一个完全对非科学手段不了解的人,能够有力量掀开这个。”
路星星面色严肃而戒备:“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演员赵真吗?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白骨精变化成了赵真的模样?”
赵真也被路星星说得有些茫然。
他顺着路星星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棺材四角上钉着的长钉,而他转身向自己刚刚躺过的那棺材看,发现那个棺材盖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但是,他确实是在和杨朵说着说着话,忽然就觉得不可撼动的沉重棺材可以被推开了。
现在想想,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
“路星星你是动画片看多了吗?三打白骨精?”赵真冷哼一声:“那你是什么?猪八戒吗?”
路星星叉腰,理直气壮:“不,我是齐天大圣!”
赵真:“……”
“我知道燕先生,也知道你是燕先生的师侄,我还请燕先生帮我画过护身符……”
赵真语速极快的说出路星星的各种情况,然后最后问了句:“现在呢?还觉得我是白骨精吗?”
路星星果断摇头:“不。”
赵真松了口气,就要建议路星星先从离他们最近的祠堂开始查看起。
却听路星星继续道:“没有这么丑还带着两条毛腿的白骨精。”
路星星目光嫌弃的上下扫视过赵真,然后落在他从裙子下面露出的双腿:“很省钱啊,赵真,秋冬都不用穿毛裤了吧。”
赵真:“……”
他面无表情的抓着旁边土层的凸出处,借力从棺材里爬了出去,然后放下系在腰间的裙摆,让大红的绣花长裙盖住自己的双腿。
毫不犹豫的转身往祠堂里面走。
路星星错愕:“赵真你去哪?没有我保护你你就敢乱跑?”
赵真冷漠脸:“如果是燕先生在这,我肯定会听从燕先生的话。但是你的话还是算了吧,我怕再在你身边待着,会忍不住打死你。”
路星星:“???三打白骨精,不是三打孙悟空好吗!”
……
有女孩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细细碎碎的传来,听不太真切。
“阴神心软了,阴神帮了人。”
“不可饶恕,阴神为什么要庇护生人!”
“阴神放他离开了,是个男人。”
“唉……他怎么发现了呀?我还以为他不会理会呢。这个也没有死,好扫兴。”
“嘻嘻没关系,阴神不杀,我们杀。”
“为了我们自己,要让所有人都体会到我们的痛苦。”
“他们罪有应得!”
那声音似乎在愤怒,但很快,所有的声音都混杂成一团,听不真切。
只有路星星喋喋不休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间内。
……
燕时洵在偏厢房里短暂的停留,将江嫣然留下的笔记本妥善放进了自己外套里后,就在杨土的提示下注意到了房间外的异常。
他竖起修长的手指在唇前,示意杨土不要说话,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房门后,放缓呼吸,让自己的心跳趋于无,存在感薄弱得像是空气一般。
杨土见了,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学,躲在燕时洵的身后。
透过木板的缝隙,燕时洵能看到院子里的村民们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女性,都聚集到了最靠近房间门口的地方,有些年长的婆婆身上还穿着红色的衣服,喜气洋洋的提着一个系着红色绸带的小竹篮,嘴里吉利话没有停歇的时候。
这样的场景应和着唢呐和锣鼓的声音,似乎与燕时洵曾经见过的嫁女场面很像。
他知道,这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在对新嫁娘庆祝和祝福,然后,她们会亲手把新嫁娘从闺房里搀扶出来走上轿子,前往新郎官家。
果然,房门在那些婆婆们的吉祥话下,被缓缓从里面推开。
打开的房门后,是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半分光芒,像是能吞噬所有靠近那里的魂魄。
而从燕时洵的角度,他能看到在房门正对着的地方,忽然燃烧起一对高高的龙凤红烛,在那片黑暗中燃烧起一点鲜红如血的光,照亮了后面墙壁上贴着的大大的囍字。
和案几上的香炉。
燕时洵皱起了眉。
为什么嫁礼现场会有香炉?从这个制式上看,这香炉应该是用于祭祀的,也就是说它本应该出现在丧礼上,而不是这里。
但是他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是屏息着,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房门外,静静等待着新嫁娘从房门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杨土虽然知道当年大概发生的事情,但他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被动的接受从杨函和村支书那里听来的信息。从杨土嘴里,燕时洵无法详细得知在杨朵死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而令杨函痛苦并且不愿意回想的,让村支书忌惮到在后院修建镇魂井的,到底是怎样强大的鬼魂?
然后,燕时洵看向外面的眼眸微微睁大。
在喜庆高亢的唢呐声中,那些穿着红色衣服的婆婆将手抓向臂弯里的挎篮,然后将里面的东西洒向空中。
燕时洵原本以为这应该是花瓣或者红纸,却没想到,从半空中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是白色的纸钱。
同时,燕时洵也敏锐的注意到,村民们身上穿着的喜庆的红色衣服,竟然在缓慢的褪色,从红色,慢慢变成白色。
不等燕时洵深究,所有村民忽然都大声欢呼起来。
唢呐声急促,曲调高昂。
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从房间的黑暗中迈出,落在房门外的地面。
在那一瞬间,夜空上的血月似乎都在移动,从天上蔓延到地面上,被那只绣花鞋踩在脚下。
燕时洵恍然觉得,那绣花鞋下,不是地面,而是荡漾着的浓重血泊,月光在其中破碎,像是突然被折断的身躯,从其中流淌下的血水潺潺流淌,最终汇聚在绣花鞋脚下。
不,不止如此。
整个院落在那一瞬间,都仿佛被血海淹没。
燕时洵锋利的眉眼严肃,缓缓抬眸,顺着绣花鞋向上看去。
绣着精致繁复花纹的血红色长裙扫过门槛,新嫁娘缓缓从闺房里迈出,走进了院子里血色的月光之下。
新嫁娘的嫁衣层层叠叠,繁复而隆重,交叉放在腹部前的手指纤长而白皙如纸,只有那指甲,鲜红如血。
她的面容被红色的盖头盖着,看不清脸,但在动作间,红盖头轻晃,露出一小截冷白的下颔来。
而唇色殷红。
在村民们的拥簇和高呼下,所有人恭敬的低下头,迎着新嫁娘缓缓向院子外面走去。
她所走过的地方,都有白色的纸钱扬起又落下,铺在她的绣花鞋下。
红与白。
鲜明的色彩对比是最强烈的冲击,在唢呐的曲调之下,诡异渗人。
杨土害怕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紧紧的抓住燕时洵的衣袖。
村民们却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依旧在高声欢呼着,他们口呼“阴神”,态度恭敬而狂热。
燕时洵的眉头紧锁。
杨朵当年是被害,村民们的态度应该更加强横和高高在上才对,本不应该如此恭敬。
发生了什么?
“阴神”又是什么?
隔着纷纷扬扬的白色纸钱,新嫁娘在行走间轻轻转头,偏向旁边厢房的位置。
她缓缓勾起了鲜红的唇,无声的笑着。
像是隔着红盖头,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些纸钱阻碍了燕时洵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房门外的具体情形。他果断抓住旁边杨土的衣领,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在所有村民们都前后拥簇着新嫁娘离开时,跟在了村民们身后。
杨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前面距离自己也就不到一米的行动僵硬的村民,又抬头看向燕时洵。
他的眼里带着眼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像是在询问:为什么要跟出来?放我走,我不要啊!
如果是之前,杨土还有些胆量,但是自从发现这些村民都已经死了,尸体都放在各自的家中腐烂之后,杨土的胆子都彻底消失了。
——这可是死人啊!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人!
燕时洵没有理会,只是无声无息的跟在村民们送嫁的队伍后面。
他要知道,杨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这种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