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供她弟弟,她们姐妹五个都辍了学,只有她因为成绩好又不甘心,所以做零工的时候偷偷听隔壁学校的课,也遇到了个好老师,愿意照顾她教她一些,她才能考出来。小姑娘特别好看又勤快,特别珍惜工作机会。
结果有一天她没来上班,我去问了才知道,她被她爸卖了,卖给死人配阴婚。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当场整个人都软了,要不是我同事捞了我一把,我都起不来了。
我们公司帮她报了案,但是后来因为没证据,她亲人也不向着她,反而说我们是坏人,所以也没办法查,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之后,我是真的不敢去向南地区了。]
[纳闷了,我就是向南地区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知道造谣是犯法的吧,在这乱说是要负责任的。我爸妈长辈从小就对我特别好,你们说的那些我更是见都没见过。好家伙,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以为你们是在描述地狱呢。]
[前面的那个,你是男孩吧?你是男的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都是女孩的苦难和挣扎。你爸妈长辈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个男孩,你过的幸福是因为你的姐妹在哭泣。你既然是宗族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就没资格来评论它的好坏。]
[那个人好像不说话了?心虚了?呵呵,我也是向南地区的人,要不是我妈多留了个心眼,我现在已经死了。我们这一直都有配阴婚的习惯,谁家死了儿子还没结婚,家里长辈就会给张罗一门亲事,找了年轻漂亮的女孩来和死了的儿子结阴婚。而且是在阴媒,也就是中介人那挑好了之后,现杀现卖,比猪都不如。
我就经历过,我奶奶把我给卖了,那两天家里对我格外的好,还给我买新衣服。在那之前,我也就过年的时候能有一件新衣服。我妈觉得不对,拉着我行李都没收拾就连夜坐黑车跑了。我奶奶还给我妈打电话骂她,我妈脾气也冲,就说要卖你就卖你儿子去配阴婚。我是真的恨我奶奶,也恨我爸,恨这种习俗。]
[编得挺像样,就是一点逻辑都没有。怎么可能!你这也太假了,还现杀现卖,当官方是摆设吗?是不会报案吗?]
[前面……唉,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知道,有的地方,真的宗族比法大。我家邻居就是个老警察,以前年轻的时候,因为一起跨省绑架案去过向南地区。但因为那个女孩没被救回来,也没有后续,他一怒之下就辞了职,到现在几十年了,也没结婚,就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奔走,但也一直没个结果。我每次看到他脸上的皱纹都觉得心疼,但也确实帮不上忙,只能家里做了好菜的时候多给他端一些过去。]
[前面的兄弟,付款码发来。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像老警察这种好人,我必须资助!]
[惊呆了,我本来跑到评论区是想找同好一起舔颜的,哥哥刚才冲上去探查的身姿特别帅。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多沉重的评论,让我有点不敢说话了。]
“走吧,白霜,我们下山了。”
等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后,安南原笑着去馋白霜起来,神色看起来比刚刚轻松不少:“等我们去月亮溪抓鱼的时候,离农家乐就几十米,就在家门口,比山上安心多了,别害怕。”
“再说家里有燕哥,你怕什么。”安南原轻快的笑着,安慰白霜道:“要是真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嗓子,燕哥就出来帮我们了。”
提起燕时洵的名字,果然让白霜的心安稳了不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顶的花环,触手还能摸到柔软的花瓣,植物的清香让人神思安定。
燕时洵给她的这个花环比什么安慰都有用,她又重新笑了起来,和众人一起下了山。
作为这些嘉宾里唯一一个有过抓鬼经历的人,路星星很自觉的走在最后面殿后,警惕的看着周围,防止有什么东西突然扑出来。
好在路星星被燕时洵捉弄过之后,也长记性了不少。为了不被师父骂,他掏出手机,冲着那块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拍了两张照片,然后转手就给燕时洵和宋一道长发了过去。
路星星:成绩差怎么啦,考试有外援就问你怕不怕?还是两个比他厉害的人。
发完消息之后,路星星在安南原的招呼下加快了脚步,追赶上了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队伍。
他随手将手机熄灭了屏幕,重新揣回了口袋里。
只是那发出去的消息不断的转着圈圈,手机信号格子一个一个灰了下去。
最后,聊天界面只有几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树林里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响动,是枯叶被踩碎了一点边缘的声音。
缠绕杂乱的树枝后面,一只看起来像鹿的动物出现在层层树叶的缝隙之间,透过那没有被遮挡的空档,向已经走下山的人们的背后看去,浑浊灰暗的眼珠是全然的黑色和死气,没有半分光亮。
它的整个腹腔都被打开了来,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了内脏,只有一小截没有断干净的肠子从里面垂了下来,在行走时甩在白生生的肋骨上。
而它早已僵硬的肌肉让它走起来的姿势极为怪异,四肢僵直,弯折起来很是吃力,一身粗糙的皮毛被大片大片红褐色的血迹覆盖得杂乱而坚硬。
它始终用那双浑浊的眼珠注视着嘉宾们的背影,直到层层树枝,彻底掩盖住了他们的行踪……
在嘉宾们上山后,没有跟着一起去的燕时洵见无法从杨土杨云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就独自一人出了农家乐,往村子里走去。
燕时洵刚被嘉村的村支书拉着从嘉村里走过,所以当他一脚踏进通往村子的土路时,就发觉了两村的发展差异。
一边是新盖的多层小楼,家家的院子都收拾得很像样,连村子里的路都重新用水泥修了路,还挂了路灯,看起来就过得富足。
一边却到处都是泥土路,两边的村屋也大多破旧,年久失修甚至已经变成了危房,瓦片都糟烂掉了,看起来很是贫苦。
而且,最让燕时洵心里不舒服的,是他看到的那些村民。
在嘉村时,虽然抵达的时候天色已晚,他没能看到更多的村民。
但是村支书家的几个孩子都养得热情又开朗,家里有妹妹的年轻人说起自己妹妹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很是喜欢和维护自家的女性成员。而且村支书也很尊重妻子,几个孩子也是如此,可以看出她在家里的地位很高。
并且,在节目组的人今天早上离开嘉村时,也看到了零星几个早起干活的嘉村村民。
燕时洵留意过,他们看着都很精神,脸上带着笑意,对外乡人也热情,看着生活就很不错,和外面也都接轨。
但家子坟村却不是这样。
因为并不需要赶时间,所以燕时洵走得很慢。但就是他走过的这一段路,他所看到的几个村民,都耷拉着眼睛,嘴角也向下撇着,一副不高兴又凶恶的面相。
那些村民身上穿的衣服都已经洗得掉色,又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很是破旧。并且,他们看向燕时洵的眼神都极为不善,带着对外乡人的抵触和不屑,像是在嘲笑燕时洵不懂规矩,没有宗族。
但并没有人敢上前像是骂白霜那样骂燕时洵,或是对他动手。
燕时洵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衬衫,结实的手臂线条都被合体的衬衫修饰得很好,一看便知道是常年锻炼并且有力量的人。
他走起路来下盘极稳,修长紧实的双腿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脚上蹬着马丁靴,让他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当他锋利的眉眼平静的向村民看去时,那村民便缩了缩头,快步从旁边走过,并不打算触这个霉头。
燕时洵看着这些和嘉宾们描述得截然不同的村民,喉咙间挤压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欺软怕硬,呵。
不知道是否是午后时间的原因,村子里到处都是一片安静,像是每户人家的人都在睡午觉一样。
但燕时洵多走了一段路,当他逐渐从靠近月亮溪的村子末端,走向另一边的时候,一声声欢笑声和唢呐声,隐约从远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唢呐声凄厉高亢,刺破天际,像是要刺穿整个村子虚假的旧梦。
燕时洵沿着声音走去,转过几道拐角后,就看到了传出声音的那户人家。
不少村民都站在那户人家门外狭小的村路上,笑着往里张望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也有一些村里的婆婆媳妇站在大门旁边和院子里,身上穿着崭新了不少的整齐衣服,一看就是在重大场合才会穿的好衣服。
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气,拍着手冲院子里高声喝着唱着,看起来很是开心,像是在一起庆祝什么好事情。
燕时洵并没有靠得太近,而是在距离那户人家不远处的拐角里站定,以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度站在那里,冷眼观察着这出喜气洋洋的欢庆。
那户人家的房子也已经有很多年头了,看起来和杨云保留着的那间旧房屋没什么两样,也和周围的村屋形成了一致。
在那些已经磨损严重、又被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变成了丑陋黑色的砖墙上,挂着一些看起来就很是廉价的红色布条,布条周围一圈还带着毛刺,没有纫过边缘。
墙上面也还歪歪斜斜的贴着好几个塑料剪花的“囍”字,但贴得不是很牢固,有些已经半掉了下来,却没有人注意到。
或是没有注意的必要。
从燕时洵的这个角度,也能隐约看到院子里,堆着些同样绑着红布条的生活用品,房屋的门楣上也同样系着大红色的布球花,廉价的红布料红得惊人,像是一滩鲜血,将整个不大的院子都淹没其中。
看上去像是在准备喜事。
而村民们就来向有喜事的人家道贺,婆婆媳妇也都来帮把手,为新嫁娘忙前忙后。
就在燕时洵眯了眯眼眸,想要上前一步,仔细的看清院子里的东西和喜事的主角时,站在村路上的村民像是有所察觉。
顿时,欢笑声消失,前一刻还堆了满脸的笑意,变成了冰冷冷的凶相。
村民们齐刷刷的扭过头来,向燕时洵所站立的地方看来。
骤然安静下来的场面中,只有喜庆的唢呐声,还在孤零零的吹响着。
却再也没有了热闹的氛围,只剩下了毛骨悚然的凉意。
不等燕时洵反应,他忽然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背后传来,有人拽着他后腰的衬衫,直接将他重新拉回了拐角中。
村民们的视野中失去了燕时洵的身影。
那些聚集在贴着喜字挂着红布的人家大门前的村民们,迷茫的看了一圈,又重新转过脸去看向院子里,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意。
刚刚的起哄声和欢笑声,重新响了起来,应和着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热闹。
燕时洵动了动耳朵,察觉了他掩身的拐角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动静,也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向后看去。
然后,他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张灿烂明媚的笑脸。
“呀,是你呀,燕时洵。”
少女纤细的身姿微微向前倾,裙摆飘扬在空中,露出纤细白皙的一双腿。
她挨得燕时洵极近,漂亮的脸蛋上是明亮的笑意,没有被一丝一毫的阴霾所掩盖:“竟然又见面了,真让我意外。”
燕时洵挑了挑眉,认出了这张脸。
正是中午时在农家乐门口采花的少女,她自我介绍叫江嫣然。
“咦?难道我记错了吗?”江嫣然歪了歪头,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着问道:“我是忘记告诉你,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门了吗?好人燕时洵,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呀,你不是应该在杨云那里吗?”
这女孩怎么回事……
燕时洵心里觉得古怪,但面上却分毫不显,只笑着向江嫣然道谢,然后指了指拐角外,问道:“我在农家乐待得有些闷,就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迷路走到了这里。这是在干什么?看起来很是热闹的样子。”
江嫣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用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梭巡燕时洵,像是在判断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为什么人总是会好奇呢。”
少女看似苦恼的叹了口气,但很快就重新扬起了笑容:“他们是在为晚上的成亲做准备哦,是不是很热闹,新娘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太阳落山,月亮将出,是为昏礼。”
“宜家宜室,新娘哭嫁,红烛高点,唢呐锣鼓响——”
“送嫁新妇,但求子孙满堂。”
江嫣然的声音很轻,带着秋天山林中的凉意。
燕时洵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在这样的场景下,看着如此的刺目惊心。
“你好奇吗?”
江嫣然笑着,向燕时洵伸出了手:“我带你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