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是在方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方茹又是皇贵妃跟前大红人,只要她进了宫,那虞翎是怎么出的事,身子又怎么样,永和宫该知道的,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翎身子需在侯府养病,不可能被急招入宫,但皇贵妃要见她,是迟早的事,她到底是在方家出的事。
谢氏丈夫那边已经在准备调离京城的事,她是侯府的二姑奶奶,自是事事都在操心着,虞翎在方家犯了病,谢沉珣又没对付陆两家情面,方家也难堪,这说亲一事,也慢慢给淡了。
虞翎被召见进宫那天清早下过雨,石板地都是湿的,宫里马车前来接她,去的路上又飘起蒙蒙细雨,她轻提荼白软烟罗裙琚,要被扶下来时忽地顿了顿,抬起头。
皇贵妃生产当年,有个妃子比她受宠,方家也只是小门小户,她急需要一个皇子固宠,生下虞翎后又彻底伤了身子,铤而走险,会是她做的事。
虞翎不知虞家如何想,只知萧庚雪比她早出生近半天,但现在虞家对外面说的,是虞翎要比他小上有三天,他们求的是富贵还是权势,谁都不知道了。
男子修长身影站在宫门边,他长得高,似乎也是刚刚过来没多久,淋了些雨,背后有太监撑着油伞。
萧庚雪事情多,会安分等在这里,也只能是皇贵妃吩咐,他和她的视线对上,微微颔首。
明明他曾应下皇贵妃来接虞翎,最后不见人影,在方家时去见姜婵好友也没来探望她这个得病的未婚妻,但他眸里却看不出有什么,到底是已经在朝中谋事的皇子,看起来十分有礼。
虞翎轻轻踩着脚蹬下地,宫女撑伞送她过去,她莲步轻盈,面戴轻纱,上前朝他福身请安,道:“给四皇子请安。”
萧庚雪长袍腰间佩个香囊,身形挺直,面如冠玉,他样貌不差,不是几位皇子里最俊朗的,却是气质最出众的,笑起来时有些潇洒的温文尔雅,只在星目里藏有几分少年的恣意,巧的是有些像圣上。
他身上锋芒不凌厉,但让人如芒在刺,只是笑起来后,这点诡异就散了,他眸含笑意道:“虞姑娘不必多礼。”
青砖路通往正殿,有条供下雨后走的长廊,屋檐高高翘起,雕梁画栋,旁边圃园里种着底下进贡珍贵花草,有两口大缸养解闷的赤鳞金鲫鱼,游来游去。
他请她进去,虞翎只随在他一旁,跟他同行。
屋檐滴下雨珠,落在精致雕栏外,萧庚雪开口道:“上次在珍宝阁小姜公子多有冒犯,可虞姑娘又不收婵儿的歉礼,他只能托我转答歉意,也望虞姑娘不要在母妃面前多提。”
她美眸流转,只看向他,眉目似画中仙子,没说话。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顿足无奈道:“母妃喜欢虞姑娘,我对虞姑娘亦是敬重,你若是想提,我也不会拦,这事是小姜公子的错,与我和婵儿无关。”
倘若虞翎只是个冲喜皇妃,对上皇贵妃选中的未来侧妃,就算能逞一时之能,恐怕日后能告状的地方,不会少,久而久之,约摸是要被皇贵妃认为尚未嫁人就开始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搬弄是非。
至于为什么事情会多,那就看萧庚雪和姜婵想不想做。
虞翎突然踉跄了一步,跌倒他怀中,萧庚雪下意识扶她柔软身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凌,她却只是慢慢抬头,轻声娇媚道:“我身子不佳,只望姜姑娘知道后不要误会了。”
皇贵妃是宠妃,即便宫中崇尚节俭,她这里也仍是一派奢侈贵气,宫女听说过虞翎刚刚大病过一场,以为是不舒服了,只连忙去扶着虞翎。
萧庚雪或许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还愣了愣,虞翎只被宫女搀扶手臂站稳,她眸子带淡淡的浅笑,睫毛密而浓,朝他歉声说该去见皇贵妃了。
宫女太监都在四周,夹着细雨的凉风拂进来,萧庚雪突然笑了,颔首道:“虞姑娘好好养身子。”
虞翎只拢住身上披风,倒想起从前听人夸过他,说他手段狠毒,年纪再多长些,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
在他面前装什么都不懂,捞不到好处。
正殿摆有金鸟与珊瑚盆景,纱幔被束在红柱一旁,皇贵妃要虞翎以被方家承认的皇子妃身份露个面,被几个小姑娘搅合了,她心中自是不悦。
宫殿里燃着淡淡檀香,转进去宽敞内室,皇贵妃轻坐罗汉榻,两个宫女跪在榻前给她手指染蔻丹,她见他们一起来,眼里这才盈出满意笑意,道:“身子好些了吗?庚雪可有欺负你?”
萧庚雪叹道:“知母妃喜欢虞姑娘,我怎会做那种事?”
虞翎身后跟着抱的檀木匣宫女,是上次那套拿从珍宝阁拿回来的头面,她轻轻福身,姿态柔美,轻声道:“四皇子未曾欺负我,这是侯府吩咐打的一套翡翠头面,让我送给娘娘,用上好翡翠雕制,望娘娘喜欢。”
她送来的,就算再差,皇贵妃也说不出不喜欢,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皇贵妃只拿在手中,惊艳夸她一声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