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摇摇拳头。
“你不知道也正常。”
老张点点头。
“走吧,妈拉个巴子,老子明明刚被你揍了一顿,不晓得就是生不起你的气,否则你晓得不?
巡检,
老子我是巡检唉!
巡检有多大的手腕,你知道吧?
巡检有多威风,你知道吧?
巡检有多牛逼,你知道吧?”
三个排比句,
让老张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书店里,安律师拿起超霸杯“咕嘟咕嘟”鲸吞牛饮的画面;
然后,
又想起了一次自己去书屋蹭……
哦不,
是执行公务顺便到书屋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事情时,
看见莺莺在吧台那边跟雀巢供应商打电话。
巡检这个亮闪闪的牌子,
好像在自己心里,
已经垮掉了唉。
“走着,一边走一边跟你说,你那个头儿,想来也嚼不烂那玩意儿。”
红鼻子老头儿走在前面,
老张走在后头。
“这事儿,得从清末那会儿说起,还是在津门。”
也不晓得为啥,
红鼻子老头儿居然就这样自顾自地讲开了,
一个巡检大人跟一个鬼差开始讲故事了,
而且还讲得津津有味:
“那会儿啊,大清还在呐,但已经快完了,我那会儿,在聂军门手下当兵,大头兵一个,也不是什么官儿。
呵呵,
老子一辈子就懒得去钻营拍马,活着的时候没当过官儿,死了之后反倒是官运不错。
那时候,
闹义和团呐,
一堆牛鬼蛇神傻啦吧唧地都上来了,
其实,
一开始是好的,老百姓被欺负惨了,一等洋人啊!
那时候清廷当官的,面对洋人就他娘的怂!
事儿搞起来之后,老佛爷那边也忽然炸圈儿了。
老佛爷你晓得不?”
“慈禧。”
“嘿嘿,其实吧,老佛爷应该是老糊涂了,现在想想也想得开了,一个一直住在深宫里的女人家家的,年纪又大了,脑子忽然糊涂了,做点错事儿,也正常不是?
谁能保证自己年轻时英明神武,就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老了以后仍然目光如炬?
当初新疆陕甘宁那边乱的时候,朝廷上很多人都说,把那块疙瘩丢了吧,没啥用不是?
还是老佛爷一力支撑,硬着头皮让左帅去平了西边儿。
其实,老佛爷,也没现在人说得那么差劲,至少,也算是个功过相抵嘛,这年头不都讲究这个说法么?”
“这狮子,是慈禧画的?”
“呸呸呸!”
红鼻子老头儿没好气地伸手驱散着面前的尘土,
道:
“在庚子年吧,那会儿,八国联军打来了,一路打到了天津,过了天津就是北京城了。
聂军门当时因为杀了几个义和团的骗子,被朝廷革职留任了。
但洋人打来时,他还是带着我们一起上去跟洋人干架了。
这狮子,
其实不是活人,
是一口气,
这气是怎么来的呢,
就是那时候来的。
打仗时,洋人枪炮多厉害啊,说真的,的确是打不过。
但当时津门百姓都在支持着咱们打仗,津门有一个舞狮堂口,上下几十号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就搁在我们阵线后头,给我们表演,舞狮子,助威!
然后开仗了,
他们也没下去,
枪炮不长眼,弟兄们伤亡惨重,舞狮的那帮人,也死伤了很多,却愣是不后退一步。
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一直在后头坑铿锵坑铿锵地鼓捣着,
哪怕身上已经中了弹眼儿,也依旧在舞着。
虽说,最终咱们是打输了,聂军门也殉国了,老子我呢,没当逃兵,但受伤了,被搀扶下去了。
后来,
世道变了,我就稀里糊涂地混着,还在津门当过一段时间的巡警,只可惜后来倒霉啊……”
“狮子,狮子。”
红鼻子老头儿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老张,
你咋这么没点儿眼力见儿呢?
“狮子啊,我听后来的人说,那个堂口,从进门开打到结束,一直都在前线舞狮子鼓舞士气,到最后一战时,这帮人也丢下了狮子头,拿着刀枪上去跟洋人拼光了。
整个堂口,
上上下下,
成了绝户,
空啦!”
老张默然。
“到后来十来年的时间,晚上有人经过那个废掉的宅子时,似乎还能听到里头的坑铿锵坑铿锵,爬墙头还能看见里头像是有人在舞狮子。
都说是英魂呢,狮魂不灭呢。
再之后,有个游方道士,给解决了,让他们安息了。”
“那怎么又……”
“狗日的开发商,动工前没请个有水平的人看看风水,直接把前人的布局给挖开了,给这狮子放出来了。
老子去津门逮它,让它溜了。
找了一大圈儿,
得,
跑通城来了。”
“怎么能让他泄气呢?”老张问道。
“嘿,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有水平,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啊,得布置好个阵法,好好调教调教,才能给它料理了。
而且,这东西本来很纯粹的,但再美好的东西,在俗世间滚一滚,也都能染上一层黑泥。
得赶紧收拾掉啊,
不然真得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