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囚是死罪,多杀几个人同样。
把所有的目击者全都杀掉,再放一把火,把痕迹处理干净。
这样他们带着大小姐一家离开,官府根本没有线索。就算他们能找到蛛丝马迹,那也是许久之后,那时他早就把大小姐一家安顿好了。
那些人的确是江湖人,而且训练有素,脚步轻捷,立刻就有十几人冲着棚里来。
虽然有竹帘挡住,可他们手里有刀。
一个跑在前头的汉子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劈在那些竹帘上。
忽然一个声音淡淡地道:“住手!”
声音轻浅,甚至还能听出几分优雅!
领头之人凌锐的目光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酒馆右侧方,她二十四五岁,肤如白玉,眸如秋水。衣衫上绣着暗纹青竹,清新而雅致。
看方向,应该是从那边的阁楼里来的。
一个乡间,竟然有如此绝色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优雅雍华;她眉目之间,平静的眼神之中,却似乎又生出睥睨一切的气度。
所有人在她面前如尘如土,她像天边的云,高不可攀,似乎让人心中的污浊都涤荡一空。
领头之人呆了一呆,那要冲进酒棚的人也怔住。
女子走前两步,步步如莲,却又闲庭悠然。
她道:“各位远来,可是嫌小酒馆里招待不周吗?想要毁我酒馆,伤我客人?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领头之人心中生出不真实的感觉。这酒馆是这个女子的?
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这样一个小村落里,官道边,开着这样一家酒馆,太违和了!
但似乎也没什么违和的。
她出现在任何地方好像都很合理。
领头之人下意识道:“你是谁?”
“不是说了吗?我是这小酒馆的主人!”
领头之人目光又凌厉了几分,这女子不会武功,他们这么多拿刀拿剑剑拔弩张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而且他们劫囚,这女子神色还是这么平静,透着一股笃定和从容。
他看一眼陶家众人。
今日他们是来救人的,把小酒馆里所有人都杀了,一了百了,这是原先的计划!但现在,这个女子的镇定自若,反倒让他不确定起来。
江湖中有很多奇人,不能轻易得罪。
在不能确定这个女子身份之前,她不想轻举妄动。
他决定还是问问大小姐的意思。
那边的年轻妇人早就听见了两人对话,她还没上马车。
看着酒馆美人东家,她道:“全杀光!”
陶家犯的是大罪,所以发配的地方也最远,是最苦寒又最累的地方,发配到那里的犯人几乎就没有能够回来的。不,根本不用等到地方,这些人在路上死亡率可能会超过六成,也许她也会是其中一个。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那看见她的人就该死!
美人东家轻轻一笑:“孟如蕊,西南江湖三大家孟家家主的掌上明珠,七年前嫁给陶三少陶喆平,成为陶三少夫人。怎么成了官家夫人,就忘了江湖侠义,开始滥杀无辜了吗?”
那年轻妇人面色一变。
她是江湖人,江湖世家的女子,这一个小小的酒馆的老板,怎么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就算知道陶家都很正常,毕竟那些解差说话也没背人。
她在陶家既不是长媳,平时也收敛一切,怎么会被人所知?
这些年,陶家已经如日中天,但陶盾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为自己的第三子,不娶大家贵族,反倒娶了江湖上的世家之女。江湖世家又如何和京城的豪门家族相比?但他们身手高强,武功高明,可以做到很多京城豪门家族做不到的事,还不会被牵累。
他安排的后路在这里。
陶家陶盾,长子次子三子皆被斩,但妇孺不会被斩,孙儿们得以保下,陶家的香火便不绝。但是,流放是不可能流放的,江湖世家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被斩!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美人东家,心里也有些忌惮,道:“你是谁?”
美人东家轻笑一声,道:“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年轻妇人孟如蕊权衡了一下,低声对那领头之人道:“算了,走吧,免生枝节!”
一众人就准备走。
美人东家却道:“且慢!”
孟如蕊皱眉:“你还想怎样?”
美人东家清浅地道:“各位该去哪里,便去哪里,中途改道,不太好!”
孟如蕊顿时大怒,她眼里再次冒出杀气,一个乡野酒馆的乡野女子,竟然敢管她的事,真当自己的刀是吃素的么?
她伸手向领头之人:“我的家当呢?”
领头之人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孟如蕊接过,一把刀,一个小皮囊。
她大喜,珍惜地摸了摸皮囊外层,挂在腰间,看着美人东家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今日之事,本与你无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些江湖人也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美人东家,大小姐都准备放过她了,不识抬举,果然是没见识的乡下女子!
美人东家摇摇头,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不行啊,陶家伤我兄长多次,不过自有律法处置,所以我没有出手。现在你们却要罔顾律法,我怎么能坐视呢?”
孟如蕊听不懂她说什么,一个乡野女子的兄长?什么鬼?他们稀得伤吗?就算伤了,那也和踩死只蚂蚁似的,难不成还要她们赔命?
孟如蕊怒了,揭开皮囊,一排小刀整整齐齐。她一伸手,快如闪电拿了一把,一扬手,向那美人东家扔去。
白光一闪,不要说对面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便是江湖高手,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促的时间,十有八九也要着道。
但那美人东家只笑了笑,并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