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丙戌,大同府。
张觉与康公弼正在巡视城防。
两人既是同僚,也是同年,都是辽国正牌的进士。
辽国进士可比大宋还要稀罕,首先是科举没有固定常开,而且取士人数也不如大宋那么多,一般的年份也就二三十人。
张觉以武职入仕,现在还没有做到真实历史上二十多年后的节度副使,之前不过以下州守备。
其后宋军压境,张觉才得以紧急提拔为长史,辅佐李处能军事,因李处能昏庸无能,张觉忍无可忍,向太上皇建议拿下李处能。
太上皇出逃之际,将李处能带走,临时任命其为权枢密副使,全权把握大同军事。
康公弼字伯迪,其先家于燕之宛平。自幼好学,中进士后,除著作郎、武州军事判官。辟枢府令史。
外补为宁远令期间,县中陨霜杀禾稼,漕司督赋急,系百姓下狱。公弼上书,朝廷乃释之,因免县中租赋,县人为立生祠。
监平州钱帛库,调役粮于川州。
大盗侯概作乱,陷川州,都没有加害他,还特别叫手下护送公弼出境,敬重道:“康公,良吏也。”
由于北方路绝,康公弼辗转来到大同府,被和鲁斡启用为府判,成为左企弓的副手。
如今的大同府四路皆绝,张觉在城西火烧山与宋军打过一仗,掩护和鲁斡出逃。
那一仗张觉殚精竭虑,但是他也不是杰出的名将,抗不过火力的代差。
何况他的对手,实在是过于强大。
种谔,平夏的最大元凶,屠灭三十几万夏军精锐,被称作“当代白起”的杀神。
种谊,皇家军事学院前身军事速成班第零零零一号学员,大宋新军第一个编制士兵,苏油石薇亲传的两个武人弟子之一,入门比孙能还要早几年,号称“将种”。
折克行,羌人呼为“折家父”,“未冠有勇,驰射不习而能”,种谊之前,“将种”二字,特指的是他。
平生大小一百七十余战,传说被他亲手干掉的敌人,累积逾千。“折家军”这个民间称号,也是从他这里打出来的,当年夏人畏之,特地增设左厢神勇军司,“专以当折氏”。
折可适,折克行从子,当年随叔父征战,小银币佯装敌首领视察,呼出守烽人后斩杀,使夏人烽火不能传递,最后只得卷甲而逃。
后又经过皇家军事学院深造,还在军机处战略司混过几年,接手叔父差事之后,军政皆有声,前不久还收复了套内三州,麟府人称“小将种”。
张觉遇到这样几个人,可算是倒了血霉。
城下宋军结寨之法非常古怪,对大同府的包围方法也很奇特,只在四个城门外边垒砌沙袋构筑工事,然后用铁网围之。
看起来防备松懈,但是张觉见识过厉害,他曾经派士兵在夜晚垂城偷袭,结果被打了个全歼。
然后张觉就明白了,宋军这是防备大军从城门突出而已,至于垂城的小部队,人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就靠城门外沙垒里的小股驻军,就能消灭。
宋人火器厉害,现在都不敢轻易露头,就连床弩之类的城防利器都不能百步,宋人有一种能够高高抛起落地爆炸的军器,予以清除。
张觉无论如何都不明白,宋人的那种军器,怎么能够那样的精准。
好在大同府是古城,重镇,城墙高厚。宋人惜命,暂时没有发动进攻。
大同府里如今集聚了周围逃来的二十多万人,加上驻军和以前城中的人口,足有五十来万,其中奚、蕃、鞑、汉、契丹混杂,若非左企弓、张觉、康公弼都是能臣,约束得当,光城内的人马就能先自乱起来。
康公弼通过望口看着城下的沙垒和远处宋人的大营:“种谊和折可适以区区两万人就能将我围困,老种和老折率骑军扫荡外围,还有萧古里这叛贼带路招诱,张兄,事尚可为?”
张觉苦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可惜你我命丧雄城,却连在为谁卖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