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明允先生二十二时,尚无子嗣,心内着急。一日夜梦,见一持弓老人,以二丸授之。这年的重九日,明允先生游我玉局观,在无碍子卦肆见到一幅张仙挟弹画像,笔法清奇,便想起了自己的梦境,因解玉环易之。”
“回到家后,每日清晨必于张仙像前虔诚焚香祷告。几年后,便如愿得到了二子。”
苏油“啊”了一声:“不是张果老?”
张象中笑道:“哈哈哈……张果老乃玄宗时期的人物,而挟弹张道人乃五代人,你这可真是……张翁之冠,李翁戴之!”
苏油似乎突然想起一事:“厨子给我说过,烟囱上的持弓道人画像就是张仙,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上打天狗,下保孩童’!”
张象中笑道:“便是他了!传说天狗会从天上下来,通过烟囱进入人家,伤害幼童。有张仙在,天狗便不敢下来,现在已经是四路百姓心中的送子护子之神了。”
苏油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啊……”
张象中说道:“我可不是瞎说,明允先生得子之后,写过一篇《张仙赞》,你应该能够打听到。”
苏油问道:“如此,拱宸你便是张家后人,在此地行善积德?”
张象中说道:“非仅如此,我天师道论阶序进,法度严谨,如二十四治诸多职位,没有大德道功的积累,是坐不上去的。”
苏油说道:“那救济灾童,便是道功之一了,你便可以因此升职对吧?”
张象中微微一笑:“道功是要的,升职,那就不需要了。”
苏油站起身来拱手道:“我就说五十多个孩童,怎么能知礼守礼,没有发展出弱肉强食,自私自利的性子来。原因就在兄长你了。”
张象中说道:“我也实在欠缺经济之术,只能效法天师道分治而理之,勉强让大家得过。”
苏油笑道:“你天师道手指缝里漏下一点来,都够孤儿们生活的了。”
张象中正色道:“此事不可,道功一事,不假他人。再说我天师道起源于五斗米教,道民要入道,也得先携上五斗米,此乃自立自助之德。”
说完又道:“不过你昨日替孩童们烧陶编筐,颇得我正一精髓,你可有心入我天师道门?”
苏油正色道:“怕是不行,族中对我倚望甚重,油之所向,也是修齐治平。”
这属于自抬身价了,要是老伯爷在此,少不了又是另一番吐槽。
张象中也不勉强,转口谈论起他事。
两人一个十四左右,一个才近六岁,都是小孩,但是言语间条理分明,谈论的都是天人大道,对答有序,所论颇深。
一人道术精湛,于道家理论多有阐发,一人知闻广博,识见高远。那是相当说得来,就如同两个成年人在交谈一般。
偏偏两人都不以对方年龄为异,似乎理所当然,只能说,都是奇人。
苏油觉得自打穿越过来,就数这一次谈论得尽兴,没一阵子,两人便以兄弟相称。
谈了一阵,苏油拱手道:“兄长,小弟昨日思得一法,可令这些失孤的孩子们自立。”
之后便将昨日与史程两位商议的结果与张象中讲解了一番。
张象中眉毛一剔:“贤弟果然大才,这帮孩子要我带着,长成最多成为我天师道侍童,最后还是依附天师道而生。如你这般处置,长大可各自成家立业,繁养天伦,散叶开枝。道功之著,除化人成仙之外,莫大于此。”
说完歪着头,看着苏油,饶有兴味地说道:“然这一番作为,就成了贤弟的功德,与愚兄再无关了,贤弟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