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将昨晚画的图纸丢给石通,石通将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的接过来,打开图纸。苏油小手指着一处:“看看吧,那个滚珠轴承先不要勉强,从大个的慢慢来,要是一时做不出来,先用滑动轴承也是一样的。”
石通从怀里摸出一叠交钞:“这十贯钱,是徒儿孝敬师父的,我石家是将门世家,不来虚的,这是石家铁坊供奉的份额,师父你今后除了是铁坊的股东,还是我石家的供奉。”
苏油接过来:“那就多谢你了,我这又可以买好些酒糟了,改天请你喝好酒。”
黄铜刀装做得精美异常,牡丹缠枝纹和花瓣叶子翻卷部分,是错银浅浮雕,结合黄金般的未翻卷部分,非常漂亮。
花样部分和刀柄外圈一圈轮廓,被抛得铮亮无比,都能够照出人影,而底部没有花纹的部分,还保留了翻砂时的粗糙沙地,更加凸显了花纹的华丽。
苏油不由得对石通打趣:“徒弟,你这是盗铸了多少铜器,才练出来的这手艺啊?”
石通涨得满脸通红,一脸正气地向着苏油挥手道:“师父莫闹,我石家人还能干那事儿?就如你所说,我们的铜器都是从大理进的,就是有时候工艺实在粗陋,我们再做一番修补而已。”
苏油哈哈大笑:“算了,你这话我就当真的听。”
说完便坐下来,开始组装刀具。
侧跳刀刃的处理方式和短剑差不多,笔直的剑脊让苏油对这时代工匠的手艺赞叹不绝:“大石头,那台钳好用吧?”
石通笑道:“太好使了,还有那磨刀器也不白给。昨晚两件兵刃,完全赶得上我爹的水准,时间还比他快!”
苏油微笑道:“你还有得学,我们弄出来的花纹钢,就是个骗人的玩意儿。虽然钢质已经算是精良了,但是比真正的云钢,还是差了一筹。”
“真正厉害的,还是你爹那两柄‘硬是好’,他老人家根据火色判断钢性的能力,进而推断出淬火方法的准确度,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说话间,折刀已经安装到位,丢给石通用小锤子卯紧,然后打磨掉多余部分,黄铜铆钉和花纹变得天衣无缝,成为一个整体。
绷簧按钮被设计成了一只花间蜜蜂的肚子,轻轻一按,折刀弹出。
还是匕首形制,不过背面只开了刃尖能藏入刀柄的那部分,以利于收折。
整个刀柄如同金银制成,弹开后是暗色的刀身,两相对比,华贵非常。
取过一个锦囊,将刀子装了,然后又用一个木盒盛上,苏油说道:“得,这就算完工,改天我再给你讲讲热处理的套路,有时间我们一起慢慢摸索,以便打造更长的兵刃。”
“折刀就托你带给石薇,码头义棚那里我还没去看过,先走了。对了,还有一张图纸,一会儿你把那东西做了。”
石通正沉迷于滚珠设计,知道苏油不喜欢客气,只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信步来到玻璃江边,现在是夏末,水势未消,主要是成都府下来的客船。
义棚收拾得很清洁简单,棚子里就是身前两口大缸,大缸里边是牛骨汤,后边是几张桌子,几大筲箕牛杂片放在那里,还盖着白纱布防止苍蝇。
另外几个筲箕里,放着菜叶,芹菜碎末,葱花,香菜。
一边就是装粗碗的大箩筐。
棚子里有一个掌勺,一个盛碗的大娘,还有八娘和二十七娘也在。
见到苏油过来,二十七娘说道:“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怎么到处都不见人?”
苏油说道:“在石家铁铺,我和石家庄亨之先生是好朋友,他儿子达之在城里开着铺面,这两天就在那里玩……对了,这父子俩怎么表字里都带个之字?不忌讳吗?”
二十七娘说道:“这好像是五斗米教的规矩,凡是入教的教民,都有个带之字的排行。”
八娘微笑道:“最著名的,应该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小油不会不知道吧?”
苏油讶异道:“他们也是教民?”
八娘说道:“你不知道?五斗米教为张天师所创,有汉魏晋都很兴盛的,即使到现在,在巴蜀也流传甚广。眉山附近有彭祖山,那地方就是道家传统洞天之一,所以我们眉山的教民很多的。”
苏油点头道:“原来如此。”
彭山因出了个彭祖八百寿而得名,到后世是著名的长寿之乡,旁边就是仁寿,听听这名字,得是多大的福气!
这时候几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孩子过来了,一共有六七个,大些的两人合抬着一个箩筐,小一些的拎着篮子,里边都是粗瓷碗。
一个为首的孩子说道:“八娘姐姐,我们把碗都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