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绍在魏氏共济会的商行歇足精力,又沐浴更衣,随后这才带着几名随从,带上昨晚准备好的礼单,前往求见孔俭。
当年军市草创时,前前后后都需要孔俭张罗,而现如今随着军市的逐渐发展,孔俭孔主簿也逐渐有了官老爷的做派,非但有了自己的府邸,还有了专门办公的廨署,每日安坐于他处理军市事物的廨房内,大抵上只负责审视军市收支的账簿,至于其他琐碎事,通通都交给了手下的官吏。
可以说相比较两三年前,着实清闲了许多。
今日,正当孔俭捧着茶水在廨房里观阅账簿时,忽然有军卒入内禀告道:“启禀主簿,有叶县商贾黄绍求见。”
听到这话,孔俭双眉一挑。
对此他丝毫不感到惊讶,他甚至反而惊讶于,那黄绍昨日居然没有来拜见他。
『……还挺沉得住气的。』
孔俭心下暗哼着。
不过沉得住气又如何呢?今日还不是得乖乖地来求他?
暗自得意之余,孔俭慢条斯理地说道:“请他进来吧。”
“是。”那名军卒抱拳而退。
不得不说,其实孔俭也未必是真心相助吕匡——他有什么理由定要偏帮吕匡呢?
帮吕匡,无非就是因为吕匡识相,不惹事,且又时不时赠送厚礼来讨好他,但倘若那个黄绍也愿意对他示好,他也不是不能做个和事老。
说白了,他对待昆叶互利会的态度,并不是取决于吕匡,而是取决于黄绍的态度,看看这位黄家二公子会不会做人。
片刻后,黄绍便跟着那名军市来到了孔俭的廨房。
待进屋后,瞧见坐在书桌后的孔俭,黄绍立刻拱手行礼:“孔主簿。”
孔俭故作惊讶地说道:“黄家二公子?……二公子今日怎得有空来孔某的廨房?”
见孔俭明知故问,黄绍心中暗骂,但表面上却装作恭敬的样子,说道:“在下特来恳请孔主簿批一份通商凭证。”
孔俭捋着胡须,装模作样地说道:“找孔某批凭证?你共济会不是有王将军特批的凭证么?”
心中暗骂着这个装蒜的老东西,黄绍忍着不快奉承道:“孔主簿,您就莫要开在下的玩笑了,这宛城的事,哪能瞒得过您啊?我猜您早已得知,我黄家已与吕匡分道扬镳,如今我与一批同样对吕匡不满的叶县同好,与昆阳的兄弟会合作,联合建立了昆叶互利会,希望能与军市通商,还请孔主簿给个方便。”
“唔……”
见黄绍将话挑明,孔俭捋着胡须思忖着,权衡着利弊。
他其实是很厌恶鲁叶共济会的,毕竟鲁叶共济会是当初赵二公子创建的,因此每当看到这个名字,孔俭就难免会联想到赵二公子,联想到他当初在后者面前的卑躬屈膝。
但对于那什么昆叶互利会,他倒没有这种复杂的感情,因此,由昆叶互利会取代鲁叶共济会,他在主观上其实是不排斥的,关键在于眼前那黄绍对此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想到这里,他故作沉吟地说道:“黄公子想要通商凭证,也不是不可,不过……”
黄绍顿时就明白了,当即将怀中的那份礼单取出,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桌上。
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孔俭仅仅只是瞥了一眼那份礼单,连拿起来的兴趣也没有,摇着头说道:“不不不,黄公子误会孔某的意思了。……孔某并非是借机向黄公子索要好处。”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吧,我也不瞒黄公子,昨日在黄公子抵达我宛城后,吕老贾确实来拜访过孔某,希望孔某能针对你等一二……虽说孔某向来是一视同仁,但也架不住吕老贾苦苦相劝,故而……呵呵呵。”
『果然是吕匡从中作梗。』
黄绍对此毫不意外,拱拱手故作几分歉意说道:“在下明白。……让孔主簿为难了。”
孔俭摆摆手,故作感慨说道:“其实吕老贾也好,黄公子也好,在孔某看来都不是外人,孔某自是希望你们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而然,孔某其实也不想为难黄公子,只是吕老贾那边不好交代。”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黄绍,忽然变了口风:“不过,倘若黄公子愿意在价格上稍微……暗中让几分利,孔某倒是也不能冒着被吕老贾记恨的风险,帮黄公子一把。”
『……』
孔俭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黄绍哪里还会不明白?
此时他终于明白孔俭方才为何瞧不上那份礼单,原因是这厮想要得到更多。
也对,那份礼单固然价值不菲,但相比较他昆叶互利会与军市的长期通商,又能值几个钱?只要孔俭在这方面压了压价,暗中吃些回扣,别说一份礼单,就算是一百份礼单的厚礼,也及不上。
微微吸了口气,黄绍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孔主簿希望让利……几分?”
孔俭笑着抬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两成。”
明明说是让利几分,结果孔俭一开口是两成,黄绍顿时色变,下意识地就拒绝道:“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