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才熄灭,连续几晚均是如此……
六月三十日,信江河水早已经退去,然而天空却下着小雨,雨滴打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溅得水雾弥漫。
一支长长的车队由费府驶出往城南而去,马车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越的鸣响。
城南的码头上泊着一艏楼船,费府的车队行至码头停下,府中女眷陆续上了船,费宏和费采,还有费懋贤兄弟站在码头上,与前来送行的上饶县士绅寒暄告别。
“小姐,我们进去吧,那人没来!”丫环入画扶着自家姑娘轻道。
费如意站在一层的船舷边,身上披着蓑衣,本来窈窕的身形更显消瘦了,神色憔悴,本来秋水般的双眸黯淡无光,由入画搀扶着往楼船的二层而去。
码头上,费家兄弟一边应付着送行的同窗和士绅,目光不时往城门口望去,最该来的那个人还没来。
费懋贤回头看了一眼楼船,见到三妹正沿着扶梯上了二层,进入船舱,不禁暗叹了口气。
此时,一名身穿童生直裰的少年终于出现在城门口,撑着一把油纸伞,依旧是那么的沉稳从容,只是神色疲惫,还顶着两只黑眼圈,眼中布满了血丝。
费懋贤和费懋中看到徐晋的邋遢模样不禁都愕了一下,快步迎了上去,费懋中不满地低声道:“子谦,你怎么现在才来,三妹都上船去了,我真想骂你王八蛋,知道三妹那天流了多少眼泪吗?三妹为了你连性命和名节都可以不要,你竟然这样待她!”
徐晋眼中露出一抹歉然,把用油纸包着的一卷画塞到费懋中怀里,沙哑着声音道:“麻烦民受把这个送给三位费姑娘!”说完转身往远处的费宏行去。
费家兄弟疑惑地对视一眼。
楼船驶离了码头,顺着信江往铅山县方向驶去,徐晋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目送着楼船消失在江面,这才转身返回城中。
楼船二层的房间内,费如意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点滴着的江水发呆,两位妹妹默然无语地陪坐在一旁。
“岂有此理,徐晋竟然连送行都不来,如此无情之人,三姐你还念他作甚!”费小玉气愤地道。
费吉祥白了一眼费小玉,明知三姐念着,偏还提那个人的名字。
正在此时,门帘被掀起,费家兄弟行了进来,众丫环连忙行礼问好。
费懋贤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发呆的三妹,暗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出去吧!”
一众丫环闻言都退了出去,费小玉疑惑地道:“大哥二哥,你们神神秘秘的干嘛?”
费懋中把一卷油纸包着的画卷递过去道:“徐晋来了,让我把这带给你们。”
费小玉气乎乎地道:“切,那负心汉的东西我才不要,扔了吧!”
“打开看看吧!”费吉祥接过撕开外面那层油纸,徐徐地将画卷展开。
费小玉虽然说要扔掉,但此时也忍不住凑近观看。
“啊!这……这不是我吗?”费小玉捂住小嘴惊呼出声。
费家兄弟也探头一看,顿时被画中美丽的少女惊呆了,只见纸上画的正是费小玉,娇俏可爱,就好像真人到了画中一般,这种画法见所未见,这种画动神乎其技啊!
“这个……是三姐,好美啊!”费吉祥翻开下面那张,顿时又惊呼出声。
本来无动于衷地坐窗旁的费如意瞬间像活了过来一般,快步行到费吉祥的旁边一看,顿时整个人都痴了。
但见画中少女身穿百褶绣罗裙,簪花蝴蝶髻,宜嗔宜喜地俏脸,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动人,倚在栏杆旁宛如仙女一般。
费家兄弟都看呆了,费小玉拿着自己那张画像和费如意的一对比,顿时撅起嘴道:“这样一看,三姐这幅比我的好看多了,可恶,徐晋这家伙偏心!”
费吉祥当然也有一幅,但显然也不及费如意这幅画得用心,模样只有六七分似,而且还没有背景。
费吉祥笑嘻嘻地道:“徐晋把三姐画得惟妙惟俏,把我和五妹画得才七八分似,看来徐公子把三姐的模样记得牢牢的了。”
费如意的俏脸已经布满了红霞,羞涩而欣喜地捧着自己那幅画像,连她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画到画上竟然这么美。
“他……怎么连这里也画得那么仔细!”费如意看到画中自己鼓起的胸部曲线,不由暗啐了一口。
费懋贤赞叹道:“没想到子谦还有这种高超的画技,而且这种画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日后恐怕要开创一个流派了!”
费懋中笑道:“刚才子谦来到码头时我都有点不敢认,满眼血丝,眼圈黑黑的,估计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呢,就为了给你们赶画像。”
“嘻嘻,总算他还有点良心,三姐,现在高兴了吧!”费小玉笑嘻嘻地道。
费如意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此刻的心情确如外面的风儿般轻快。
第二卷 画虎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