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乐堂内其他教习本来都在看热闹,闻言不禁微微动容,因为大家都知赵教习口中的费子和,乃费阁老的亲弟弟,他本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而且官至翰林侍讲(从五品),他竟然亲自推荐徐晋,如此看来方兴生这次是走眼了。
“那……学生听从赵师安排,不过此事还是要向方教习说明,免得引起误会!”徐晋恭谨地道,虽然对方老头很不爽,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赵梦阳微笑道:“为师倒不及你考虑得周全,嗯,此事我会跟方兴生说明。徐晋,虽然费子和与费阁老都对你赞誉有加,不过规矩不能废,入学考核还是必须的。”
徐晋点头道:“赵师请出题!”
“嗯,你对对厉害,我便不出对子,也不考究你经义,这样吧,你即兴作诗一首如何?”赵梦阳微笑道。
此言一出,亦乐堂内其他教习都神色各异,即兴作诗考的是才思敏捷,这比考究经义难多了,赵梦阳他就不怕那小子作不出来,丢了他好友的脸,毕竟人是他好友费采推荐的。
赵梦阳当然有点担心,但他对费采和费阁老的眼光更有信心,更何况若是考得太容易了,怕被人说他故意放水,让徐晋当场作出一首诗来,以后方兴生想杯葛也无话可说。
当然,赵梦阳自己也想瞧瞧,此子是不是确有真才实学。
徐晋沉吟着来回踱了几步,脑瓜急转,赵教习这么给面子,自己当然不能掉链子,而且方老头那一出多少对自己的名声有些影响,所以自己必须“作”出一首佳作来消除这种不良的影响。
徐晋来回踱步片刻,忽站定道:“有了!”
赵梦阳欣然地道:“且吟来!”
“学生初到信江书院,拾级而上,但见黄叶遍地,冬霜挂枝,忽见岩上一株翠竹迎风傲霜。现偶得小诗一首,请赵师点评!”徐晋说着缓缓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
此句一出,亦乐堂内所有教习都不由眼前一亮,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徐晋把后世郑板桥著名的咏竹诗《竹石》吟完,顿时整个亦乐堂都静得落针可闻,不是因为这首诗不好,相反是因为太好了。
在场一众教习至少也有秀才的功名,换而言之均是识货之人,诗作得好不好,自然一听便能分辨出来,徐晋这七言绝句铿锵有力,大气磅礴,把竹子的坚韧顽强表现得淋漓尽致,绝对是传世的佳作。
“好诗!”
寂静过后是纷纷的喝彩之色,赵教习也是惊喜不已,虽然好友费采对徐晋十分赞誉,但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所以在赵梦阳看来,徐晋就算能即兴成诗,顶多也是泛泛之作,没想到他竟然一鸣惊人。
不仅赵梦阳,堂内所有人都没料到,徐晋一个年未及冠的少年,竟能作出如此大气恢弘,铿锵有力的咏竹诗,正所谓以物言志,胸中没有幽壑绝对作不出来。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此两句足可流传后世!”赵教习激动之下当场挥毫录下这首诗,问道:“徐晋,此诗该用何题?”
徐晋答道:“竹石!”
赵教习在纸上写下诗的题目《竹石》,最后是一段小序:大明正德十二年腊月初七,上饶儒童徐晋进学小考即兴之作,此诗既出,满座皆惊,余大喜,录诗文于此。
赵梦阳写完后,将毛笔往墨砚上一搁,哈哈笑道:“待会我便把此诗呈给山长,寻工匠刻碑立于那棵竹子下,自此我信江书院又多一景,为师亦沾些光,哈哈!”
赵梦阳口中的山长即书院的老大,相当于现在学校的校长。
徐晋不禁暗汗,又来,不要了吧!
堂内其他教习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这可是留芳后世的好事啊,他们之中有人在书院教书十几年了,也没遇到这样的好事,徐晋这新学员入学第一天就能立碑刻字。
不过妒忌也没用,谁叫人家作了首能传世的好诗,徐晋这小子以后想不出名都难了。
然而徐晋却是有些后悔用了这首《竹石》,早知随便抄一首普普通通的,初来乍到,太高调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