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剑的红生,只在初登台时令人有些印象,后来便无引人注目之处。比起那青衣的歌声,她的剑舞太过稀松平常。甚至于大部分人都忘了,与青衣一同上场的,还有一个舞剑的红生。
不知何时,她已在观戏台里,执剑刺向黑衣道人。
那剑朱漆银柄,模样倒也逼真,却是纸做的,远不如金铁那样硬挺。这一剑,却被红生刺出决然气势。
黑衣道人全心操纵飞剑,无暇分心,右手仍在掐弄剑诀,天地琴弦弹动,雪白短剑斩向第三道青色剑气。左手一挥,袖中黑气腾腾,钻出十余鬼影,扑到红生身上。
红生却不顾袖鬼咬开她肩头肋下的皮肉,只提剑刺向黑衣道人前胸。黑衣道人只来得及抬臂一格,那纸剑剑势变刺作削,切中黑衣道人的手臂,剑身触肉,那银漆泛上一抹妖异青色,悄无声息的,变作一柄黝黑小剑。唰的一下,切豆腐一般,黑衣道人的左臂被从中斩断!
黑衣道人断臂处鲜血喷涌,那半空中的雪白小剑,亦随之一颤。
小剑周围,天地琴弦颤动,如在黑衣道人耳便敲响黄钟,他脑袋里嗡的一声,气息一滞,口鼻溢血。
修行者一旦受天地元气反噬,若不尽快调息,便有走火入魔之险。但这个关头,黑衣道人仍勉力掐动剑诀。半空中,雪白小剑迟涩转身,欲射向红生,但未及射出,红生手里的黝黑剑刃,便刺入黑衣道人胸口。
剑刃刺入,拔出,鲜血溅到聂空空傅粉的雪白脸颊上,一线猩红。
原来修行者的血不是银的……聂空空心想,这皮肉,也比普通人结实不了多少。她握紧剑柄,再度把眉间青刺进那黑衣里,剑尖越扎进去,里边就越软,软得像豆腐。
里边那个东西,扑通乱跳,不也是一个肉做的心吗?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聂空空满脸血迹,却笑了起来。
她握紧剑柄,一拧。
半空中,雪白小剑陡然坠落。
袖鬼惊惶逃窜。
黑衣道人喉咙里咯咯响两下,聂空空抽剑,再捅进去。
一下,两下,三下。
观戏台中,一片死寂。
十几剑过后,黑衣道人前胸塌下去一大块,血肉泥泞。聂空空仍不停剑,一下一下,使尽浑身力气,浑不顾那黑衣道人早已气绝。
戏台上,青衣唤道:“走了!”
聂空空一愣,回望台上那一袭青衣。脸上忽然很痒,她抬袖一擦,反而晕开脸上的血,把半张脸都染红了。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黑衣道人,深吸一口气,不再留恋,转身就走。观戏台下无数道目光投过来,她目不斜视。路过前座,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霜白色的影子,她伸出脚尖一挑。
那柄霜白小剑打着转,高高飞起,又落下,被聂空空稳稳接住。
她把小剑往腰间一挂,大步走到台下,一纵身,单手攀住戏台边沿。
一用力,跳上台去,走向鬼门道。
背后的伤势这时才火辣辣地疼起来,那些目光像盐一样,洒在背后。聂空空硬生生按捺住回头的心思,按捺住焦急的脚步,走得不快不慢。
观戏台上,乃至望雀台下,数百道目光聚在红生身后。红生并不回头,跟那青衣,走入鬼门道。
……
一过鬼门道,聂空空腿一软,大口喘气。
戏台后,蜃气弥漫,局面混乱。
李蝉匆匆解去那碍事的青衣水袖,脚步不停,低喝一声: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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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