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洛萨吧。”

记忆上是自己的父亲、自称是自己的母亲、从被那个男人迫害的角度来说算是自己的妹妹……女孩了解劣者人生中的全部，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一切。

沉默的看着女孩，简直就像是生气了一样。但他只是感到了尴尬，张开嘴之后又闭上。

劣者认真的说道。

并非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还记得这种情感从何而来——

卡玛尔瑟（camaysar）若是倒过来，便是“洛萨马可（rasyamac）”。后缀听起来过于像是一个男人了，所以只保留了前半截。

他童年时的娱乐是屠宰恶魔，稍大一些便是拿着枪去下城区屠杀无码者。再大一些，他学会了抽烟之后、就开始用打火机敲碎他们的头颅。当他扣灭火焰之时，也扣灭了他敌人们的生命之火。

而且……

假如杀死他的并非是罗素，而是自己……那么他恐怕就会夺舍眼前女孩的躯体、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冰冷而魔性的微笑来找自己。

于是她略一沉思，给出了一个新的名字。

——他没有上过学。

他这一生，并没有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或是将人杀死，或是将人打晕，或是将人活捉。

若是记忆力太好的话……要么就会堕落成漠视人命的魔鬼、要么就会在午夜梦回时陷入噩梦之中。

“你说……当你说起‘卡玛尔瑟’时、会让你想起那个名字；那么如果我叫你劣者，也意味着你同样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看着劣者依旧保持沉默，她也完全不担心劣者在生气或是不愿意。

“所以，你还有其他的称呼吗？没有的话，我们就互相起一个名字吧。

反倒是“劣者”这个名字，已经只有他过去的一些熟人还会这么称呼他了。虽然它原本就带着一种自嘲般的自我贬斥，但如今反而洗掉了这种语义。

“如今你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敌人。狼不再需要痛苦而愤怒的嚎叫……我希望你能够重新获得理智、化身为人、口吐人言。哪怕身体上成为了狼人，再也变不回去了。但至少要有人类的灵魂。”

那就是此生此世，他也再没有机会向那个男人复仇。他在心底念了一次又一次的诅咒，终于还是囤积在了那个他并不想回归的童年中。

她将枕巾放下，抬起头来对视着劣者：“我也不想叫你劣者、或是你的名字。你的真名中充满了他对你的恶意，而你的代号也因此而起。那是为了践踏你的尊严，为了让他人理所当然的咒骂你、诅咒你，才会给你起的名字……你也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了荒唐，才会给自己起一个那样难听的代号。

因为劣者从来没有写过字，所以那位老部长蹲在自己身边，用他的那双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耐心的、一笔一划的教授着他如何写下自己的名字。那时，亲眼看着自己笔下流淌出漂亮而流畅的体字，他也感到了这种迫不及待……宛如新生。

——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那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那秀气而精致的容貌，比起美丽或是成熟、而更接近“可爱”的风格。偏温柔向的眉眼，清澈到如同浸着水的黑宝石的双眼。

“……我好多了。”

她关怀而贴心的轻声说道：“那我先来说说……我给你起的名字，如何？”

女孩立刻反应过来了，劣者是如何想的。

他甚至哪怕想不出一个好听的名字或是代号。

但她并没有这样去做。因为她如今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能告诉她，凡事都应有个度……不要重复的去索要他人的同情与关心。

他如今会说这么多，完全是因为他不希望女孩误解自己的行为。

“那以后在你面前，我就叫洛萨了。”

她迟疑了一下：“我是……卡玛尔瑟？”

她专注而认真的说道：“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他才能够从这种恐惧中逃离……而这位无辜的少女，才能保住自己的独立人格。不至于从劣者与他父亲之间的争斗中，作为消耗品而被献祭。

他是一个很沉默的人。如果能做事，他就会尽量不说话。他的怒火总是积压在心中，他的声音因沉默而有着重量。劣者很少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更很少会向他人解释自己的动机。

作为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起一个名字。

突然，他看到了女孩的视线倏忽抬起。

“作为新的家人……第一次见面时赠予的礼物！”

而听着劣者的话，女孩微微睁大了眼。

“就叫【狼言】……如何？

“你想要让‘卡玛尔瑟’听到你愤怒的呼喊。但如今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你绝望的呼号宛如草原上的狼望着月亮时发出的嚎叫。虽然你从未见过狼、也没有见过草原，但你无疑正是离群的孤狼。

劣者突然说道。

他们是同类。

镜像的话……

“无论是不是过去的名字都好，请告诉我另一种称呼你的方式。如果不愿透露过去的名字，你也可以在这里起一个名字……或者给我一个代号，都可以。”

“……那个名字，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不知为何，劣者却不想告诉女孩“噤声”这个名字。

直至此刻，劣者才第一次看清并记住了女孩的脸。

他哪怕被称呼为沙比、劣者、噤声，也只是坦然受之。在他的人生之中，比这更为苦痛的经历要多的是。

劣者突然发问道。

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的。

随后，她才拿着枕巾擦拭着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仅仅只是素颜便已是能称得上是惊人的美丽……这也正是她被袭名精灵选中的原因之一。

想必“给自己重新起一个名字”的念头，并非是刚刚才诞生的。她早就想要这样做了。

随着他低下头来，巨大的鹿角投射出宛如荆棘般的粗大阴影。房间中浅淡的深红色灯光，像是透过红酒之后看到的醉人光线。女孩的脸因此而显出淡淡的酡红……当然，那也可能是因哭泣而被自己的泪水所灼红。

这半年来，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大人物都畏惧着这个名字。就如同大半年前，他刚刚成为噤声时、被教父带着去吓唬“皇帝”时所做的事一样。仅仅只是悄无声息的将信物放到对方视野死角——便能在对方无意识转头回来之时震慑住对方。

黑色长发的女孩有些落寞：“背负卡玛尔瑟之名后，原本的人生就已经终止了。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去叫那个名字，我曾经的家人、朋友也从此离我而去……哪怕我并不是完全的卡玛尔瑟，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

劣者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让女孩误解了自己的态度。

不……客观来说，比母亲还要更加美丽。

狼言、噤声。听起来还蛮搭的。如同镜像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见了哦。”

“你听错了。”

劣者冷淡的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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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