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侯恂双脚踩在紫禁城的青石砖上时心情直是无比复杂。
儿子身陷囹圄,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天子开恩上。
侯恂自然见过当今天子。当年天子还是东宫太子,随侍烈皇听政。
在侯恂的印象中太子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和烈皇很像。
转眼间神京陷落,烈皇殉国,太子践祚。
侯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年轻的天子便雷厉风行的树立了自己的权威。
整吏治,杀贪官,平谋逆,收山东,怎么看都是一副中兴之主的样子。
就连侯恂也不得不承认当今天子比烈皇更有帝王的气魄。
乱世之中需要这么一个强势的君王乾纲独断,力挽狂澜。
不知不觉间侯恂已经来到了乾清宫前。
内监前去禀报的时候,侯恂索性闭上眼睛思忖一会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天子诏他入宫和儿子侯方域的事有直接关系。
明君圣主是不能容忍任何欺瞒的,是以侯恂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原原本本的禀奏圣听。
当然,侯恂仍然坚信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
侯家以诗书传家,怎么可能教出一个投虏叛国的败类?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侯恂便听到内侍高声喊道:“宣侯恂陛见!”
他睁开眼睛振了振袍服,昂首阔步的拔步而去。
侯恂拾级而上,从两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旁走过时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两度被下诏狱,对锦衣卫已是本能的畏惧。一想到儿子如今也在诏狱中,侯恂便轻叹了一声。
臣子面君有一套完整的仪式,庶人面君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套。
侯恂是前朝重臣,但已经罢官,故而既可以臣礼陛见,也可以庶人身份面君。
若是以庶人身份面君,则仪式更为繁琐。
庶人要先沐浴熏香,再穿上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袍。之后才能由内监带着入宫面圣。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皇帝深居宫中,能够见到的就是臣子、宦官、宫婢,主动召见庶人的情况极少。
侯恂是以臣礼面君的。
一来他之前的官位极高,即便已经罢官也不可像对待庶人一般。二来此次天子召见极为突然,根本没给侯恂留下沐浴熏香的时间。
虽是如此,侯恂亦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做足了臣子礼数。
一进到暖阁,侯恂便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侯恂恭敬的跪着,等候天子叫他平身。
出乎他意料的是,过了良久天子仍没有发声。
侯恂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忖度上意一直以来便是臣子最需要掌握的本领。
只有猜到天子心里在想什么才能针对性的做出应答。
若是猜不到天子在想什么,那就只能被动的等着,被牵着鼻子走。
此刻侯恂便是如此。
朱慈烺将手中的珠子捻了几十遍这才冷冷道:“侯恂你可知罪?”
侯恂吓得连连叩头道:“罪臣愚钝,请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