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虽然掌事繁杂,但归根到底也就是那么几项。
紫禁城诸多宫殿不久前已经进行过修缮,天子肯定不是为此而来。
至于陵寝的修建就更不可能了。虽说历任天子都会在登基后即派人修建陵寝,可那也多是一年后。
今上践祚不过二个月,不可能这么急着修建陵寝。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天子是为匠作之事而来。
能够劳烦天子亲自摆驾工部,这件事绝不会是一般的匠作,一定跟军务有关,高弘图猜一定涉及到军械造制。
虽然高弘图已经将天子的来意估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却没有表露出分毫,而是恭敬的等待天子发问。
朱慈烺却不知道高弘图心中已分析了这许多,嘴唇翕张道:“大司空以为大明的火器如何?”
火器?
高弘图愣了一愣,咳嗽一声道:“禀陛下,大明的火器自然天下无敌。”
朱慈烺摇了摇头。
“若真是这样,为何士兵们畏铳如虎,宁肯用弓弩也不用火铳?”
朱慈烺一句话把高弘图问住了。
是啊,大明的火器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天下无敌,为何士兵们对使用火器那么抗拒呢?
别的不说,工部造制的鸟铳,十杆里面有五杆打不响,剩下的五杆里也有三杆会炸膛。营兵士兵们常常戏称鸟铳为烧火棍,也就是近身肉搏的时候可以抡圆了砸。
见高弘图默不作声,朱慈烺继续说道:“朕没有怪罪大司空的意思。朕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永乐时成祖建神机营,那时的火器是何等犀利。为何两百年过去,反而造出的火器越来越低劣了呢?”
朱慈烺刻意顿了一顿,见高弘图面色通红,岿然一叹道:“朕思前想后,无外乎是两个原因。其一,朝廷拨给工部的银子有限,要求造制的火器数额却是定死的,工部要按期交付足额的火器就必须用低劣的料子,如此一来造出的火器却是没法用。其二,自太祖皇帝建立匠户制度,匠人的命运便从一出生就确定了。便说隶属于工部的这些匠人,他们只领着微薄的月钱,却要承担极为繁重的活计,难免会心生怨恨,体现在火器造制上便是出工不出力了。”
“老臣万死……”
朱慈烺将手向下压了压继续说道:“朕虽然对火器不甚精通,但也知道要打造一杆合格的火铳,最重要的便是铳管的打制,若是铳管的内壁太薄、不匀就极可能发生炸膛。换做是朕,也不敢使用这样的铳。朕以为工部现有的模式,很难造制出符合要求的火器,故而朕准备在工部单独下设火器司负责火器造制。”
朱慈烺一通说完高弘图才算是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要说在工部单独下设一火器司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再增加几个郎中、员外郎、主事罢了。可这真的能改变如今大明火器多粗制劣质的现状吗?
朱慈烺仿佛看出高弘图心中所想,淡淡道:“仅仅成立火器司显然是不够的。银两若是不给足,说什么都是空的。从即日起朕会从内帑直拨银两给火器司用于火器造制。”
这倒不是朱慈烺空画大饼。他从贪污、谋逆文官、勋臣那里抄来的银两全部入了内帑,如今足有上千万两。这么多的银子仅仅供养神策军十年八年也花不完,拨一些给火器司造制高质量火器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英明。”
高弘图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了足额的银子什么都好说,不然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便是把这担子压在他的肩上他也挑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