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答道:“是,芙蓉公子将武王苦思亡妻的事告诉侄儿,又说这是还最后一个人情,侄儿有感武王深情,因此才写出此词。是侄儿的不是,往后必不再写了。”
贾政连连摆手道:“这等好词,必使吾家流芳百世,琮儿能写出当然要写。只是这等悲痛至极的诗词,往后不要给你姊妹们看了,她们经不住。”
贾琮苦笑着看了眼一旁羞愧低头的湘云、探春等人,点了点头道:“侄儿知道了。”
贾政便不再多说什么,他之前已经请了太医来替贾母瞧过,如今贾母吃了安神的药睡下了,他也不准备再这多留。
贾政离去后,王夫人对宝玉、探春等人道:“去梨香院瞧瞧姨妈去吧。”
又对贾琮道:“琮哥儿也去。”
贾琮应下后,便与宝玉等人一起出了荣庆堂。
……
“三哥哥啊,对不起……”
湘云最磊落,错了就道歉。
迎春、探春和惜春在一旁也都面带歉意。
昨儿说好了不牵累贾琮,结果今日到底还是连累到他。
这还是贾母生病了,不然更没他的好。
贾琮摆手笑道:“不碍事,本就意料之中的事。”
湘云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我读过的诗词成百上千,再没比这首词更摧人肝肠的。我们哭本是意料中的事,不哭成什么了?我就知道三哥哥大气,再不会怪我们的。”
湘云仰着小脸儿,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琮笑。
贾琮好笑道:“瞧瞧你的眼睛,还好意思说这些?”
这话让同在抄手游廊上的迎春、探春和惜春都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们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湘云笑道:“我这不算什么,等你瞧见了林姐姐就知道了,紫鹃现在提起三哥哥就恼!咯咯!”
贾琮呵呵一笑,对一旁同样眼睛红肿的惜春道:“四妹妹,你这又是怎么了,你才这么大点……”
这是思亡妻的词,了不起代入后思亡夫,惜春今年才七岁,应该早熟不到这个地步吧?
惜春也正在换牙的年纪,听到贾琮之言后,小手掩口挡着小豁牙,眼睛弯成月牙笑道:“三哥哥,我昨儿在想娘亲,她也……”
话没说完,泪珠儿又滴答一下从眼睛里涌出。
见她如此,同样命运的迎春和湘云也一下掉出泪来。
宝玉和探春也唏嘘不已红了眼。
见惜春慌不及的用小帕子拭泪,贾琮心里也忍不住心酸怜惜。
这小小的丫头,虽然才这点大,就要学会趋利避害。
她知道哭泣不讨喜,所以即使心里难受,也要赶紧擦泪……
贾琮弯下腰,看着惜春一点点将眼睛擦干,微笑道:“四妹妹,你、我、二姐姐、云儿还有林妹妹,咱们都是一样的,咱们的娘亲,都早早的离开了咱们,可是我们还是慢慢长大了。咱们不止要长大,还要勇敢快乐的长大。因为咱们的娘亲吃了太多的苦,甚至正是因为生下咱们,才早早的离开了。她们临走时,心里最放不下的,一定是咱们。所以咱们才要更好更快乐的生活,这样才能让在天上的娘亲安心。”
惜春闻言,大滴大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旁众人更是泣不成声。
惜春平视着弯腰的贾琮,声音沙哑地问道:“三哥哥,所以你挨了那么多打,吃了那么多苦,还是要勇敢的读书上进么?”
贾琮灿然一笑,道:“对,正是这样,我才不会向任何挫折和磨难妥协,我是娘亲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怎能不坚强努力?我始终勇敢快乐的生活学习,不畏惧,不自苦,就是要告诉天上的娘亲,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我,不会比谁活的差,我也不会辜负她的生养之恩,请她在天之灵安心吧。你云儿姐姐和二姐姐同样也是如此,四妹妹以后长大了,也要如此,记得了么?”
惜春闻言,看着贾琮极好看的脸,重重点头,同样笑的灿烂,应道:“记得了,三哥哥!我们不会比谁差!”
见她如此,贾琮心里感慨,前世那个孤拐生冷的四丫头,何尝不是因为环境造就?
愿她今世不会再冷面冷心,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直起身,见湘云、迎春都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贾琮颔首一笑。
……
梨香院。
往日祥和安宁的气氛,不复存在。
淡淡的安神药香弥漫整个小院……
廊下正房内,薛姨妈躺在炕上,默默流泪。
她做梦都没想到,素来乖巧懂事明礼的女儿,竟如同着了魔一样,相中了一个窑姐儿生的儿子。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也没蛮横,她将所有的可能都分析透彻了,可是……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她那个素来知礼守礼懂规矩的女儿,怎会念出“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句词?!
可是看着宝钗平静如雪的神情,薛姨妈就知道,她这女儿真是死了心了……
惊怖之余,薛姨妈也能理解。
哪个少女不怀春?
越是静若处子,常年被规矩礼数裹的死死的人,一旦萌动了那颗心,就越如滔天洪水般汹涌。
宝钗性子稳重,自然不会如此激烈。
但即使是涓涓细流,若是持之以恒,也能水滴石穿,汇成汪洋大海。
然而,在见识到贾母对贾琮的态度后,薛姨妈绝不允许宝钗掉入那个深坑里。
她不愿宝钗日后吃苦,薛家,也不允许她任性。
所以,她重重的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