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那几个国子监的同窗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要和他赌一赌,想踩他扬名呢?
带着疑惑,贾琮缓缓闭目睡去。
夜微凉。
……
“铛!”
“铛!”
“铛……”
外间的大座钟传来了足足十次钟声,荣庆堂西暖阁碧莎橱内,黛玉打起了瞌睡。
可是见一旁处正顽的兴高采烈的两人,她又不好说什么。
“幺爱三四五……对了紫鹃姐姐,前儿的螃蟹你吃的香甜不香甜?我……哎呀!又忘了,重数重数!”
“幺爱三四五……”
“噗嗤!”
湘云拉着紫鹃陪她赶围棋,紫鹃不善这个,每次都是湘云赢,乐的她俏脸笑成了花儿。
这把又是她赢,数目的时候,偏她话多,数着数着说几句话,便忘了数到几,又该从头数。
只是湘云咬字有些不清,也只有这个时候,黛玉才会提起些精神嘲笑一番:“明明咬舌子偏又是个爱说话的,连个二哥哥也说不出,以前只管着宝玉喊爱哥哥,如今赶围棋儿又咋呼着幺爱三四五,真真是笑死人。”
湘云披着头发,身上仅穿了身锦白小衣,袖子还挽起半截儿,烛光下,露出一双粉白的胳膊。
听到黛玉打趣,本就因要重数而懊恼的湘云,登时叉起蛮腰,反击道:“你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能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
小嘴巴喷豆子一样,叽叽呱呱说了一大串,话没说罢,就见黛玉扑了过来,唬的她惊笑着连连逃跑,绕着桌子躲避。
紫鹃笑着拦道:“姑娘仔细跌倒,就饶她这一遭吧。”
黛玉气道:“我饶她这一遭再不活着!紫鹃你莫非里外不分,竟帮她戏弄我?”
紫鹃笑道:“你不打趣她,她也不说你,撩开手罢了。”湘云跑的急,此刻笑的满脸通红,躲在桌子对面求饶。
见她这般,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分明是个顽童。
三人正顽闹时,就见宝玉从外面进来。
湘云避之不及,忙转过身去披了件外衣。
回头就有些恼火的要责怪,却被黛玉拉住,黛玉悄悄的使了个眼色。
湘云看去,终于发现了异样,宝玉竟不似往常那样活泼讨好,居然垂头丧气,魂不守舍。
她试探问道:“宝哥哥,你怎么了?”
宝玉生无可恋道:“我算是完了……”
黛玉都唬了一跳,忙问道:“生了什么事?”
宝玉哭丧着脸,看着黛玉哀伤道:“林妹妹,今儿我又被老爷喊去了书房,贾琮今天下场,老爷恨不能换了他去当儿子……”
“就这样?”
黛玉最了解宝玉,若只这个程度,宝玉应该无关痛痒才对。
宝玉闻言,眼泪都流下来了,道:“老爷命我从明儿起,就早早起来读书,今科是贾琮,下科要我也下场。要是考不中,仔细我的皮……”
黛玉闻言无语,若真这样,果然是要宝玉的命了。
她素来以为,读书和作诗词一般,都是要看天赋的。
贾琮明显就极有天赋,又勤学苦读,所以才能在今科下场。
可宝玉……他的天赋应该是吃喝玩乐,当个富贵闲人。
舅舅贾政逼他下场,实在强人所难了。
黛玉正想劝说,左右有老太太在呢,不妨事,就听湘云在一旁打趣笑道:“阿弥陀佛,到底是老爷,果然明远见。上回我说你你还恼,还赶我去别的姊妹的屋子。如今老爷也这般说你,宝哥哥,你这么有能为,怎不赶赶老爷,让他也去别的屋子去?”
黛玉闻言拦之不及,心道不好,果然再看去,就见宝玉连眼睛都歪了,哆哆嗦嗦的指着湘云,面色蜡黄。
湘云只当顽笑,还在大笑。
然后就见整个人已经高懵的宝玉,一把拽下项圈上的玉,狠狠的砸向地面……
“啪!”
……
兴道坊,宁相府。
瑾花院。
一品诰命夫人赵氏,看着丫鬟从房间内端出的食盒内,菜肴米饭分毫未动,满是担忧的叹息了声。
回过头,再看向儿子宁观时,眼中满是恼火,怒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宁观见之,面上满是无奈,解释道:“太太,那日是儿子莽撞了,口不择言错怪了妹妹。可是……好端端的她打发人去给贾清臣送礼,实在是……”
见宁观还这样的说法,赵氏愈发恼火,道:“实在是什么?你不就是在记恨贾家子的师父当面给你这个元辅之子难看,而你妹妹却给人家送了笔墨去,你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是不是?你面子上过不去,就可以责骂羽瑶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兄长的担当?你当面去给人家难看,还想使计挑拨离间人家,你爹爹是怎么训你的?自作聪明!你那都是小聪明,你妹妹为了给你补错,方才给人家弟子送些礼圆一圆。你倒好,那样的话,也是你能骂出来的?下作东西!”
这时,屋里响起一阵委屈虚弱的哭声。
赵氏闻言,又怒又心疼,斥道:“还不快离了我这地儿,愈发没长进了!好歹你只是个宰相公子,你要是个王子皇子,还有我们娘俩儿的活路?”
这话让宁观唬了一大跳,他匆忙看了眼周围的嬷嬷丫鬟,急道:“我的娘啊,这等话怎能乱说……”
赵氏却管不得这些,啐骂道:“该死的畜生,你连我也要一并骂了去不成?”
宁观闻言,气的差点吐血,却实不敢多留,唯恐再激得其母说出什么骇人之言。匆匆一礼后,退出门外。
待出去后,宁观才面目阴沉,想起那始作俑者来,咬牙切齿的恨然道:“这一回,我看你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