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不点头,平儿无论如何都不肯跟他的。
可前几日,王熙凤分明已经允了他,过几天选个好日子,就给平儿开了脸,做通房。
谁知如今竟送了人!
贾琏脸色难看之极,想起娇俏温婉的平儿,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
见贾琏死死盯着自己,也不言语,贾琮抬起眼帘,看着贾琏道:“二哥,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回来管东路院。我今岁秋闱准备下场,其实真没多少功夫管家。二哥能回来侍奉老爷太太,我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儿。太医昨日说,老爷三日内大概就能醒来……”
听至此,贾琏原本铁青的面色,又瞬间惨白。
贾赦在他心中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淫威,让他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昨日贾赦举剑要杀他的场景,能让他惊恐一辈子。
哪里还敢往东路院靠?
巴不得躲离东路院十万八千里都不嫌远……
他强笑一声,道:“三弟,如今哥哥正在反省罪过,怕是不能去东路院了。只是……”
他看着贾琮,正经中带着命令道:“你平儿姐姐是借给你管家用的,却不能送你,她是我的……”
话未说完,就见贾琮突然站起身来,反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是,平生头一回。
不仅贾琏登时愕然,连一旁的贾蓉也挑了挑眉尖……
不过,贾琮并没有如他们意料中的得志便猖狂,并不见盛气凌人。
只是眼神不卑不亢的看着贾琏,声音如金石般在宗祠大殿上回荡着:
“二哥,你我是同父兄弟,之前小弟受难时,二哥二嫂多有援手之恩,我也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无论是现在,还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希望咱们是都骨肉手足,精诚亲爱。
平儿姐姐,是二嫂的陪嫁丫头,二嫂将她送我,我很感激。
当年小弟在东路院受人百般虐待时,多赖平儿姐姐呵护庇佑,送衣送食,才有贾琮之今日。
所以自那时起,小弟就起誓,无论如何,都要保平儿姐姐一生幸福体面,和尊严。
绝不会让她沦为姬妾通房之流,成为他人玩物。
二哥,你能理解吗?”
看着贾琮肃穆果决的眼神,最后一言,一字一句的发问。
贾琏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贾蓉,也眨巴着眼睛,眼神满是惊讶的看着强硬不容置疑的贾琮,似第一次相识……
……
东路院,倒座厢房。
王善宝家的住处。
因为王善宝家的是个老寡妇,只有一个女儿还嫁给了贾家家生子,所以颇得邢夫人信任。
没有像其她管事媳妇那般,住在外面下人宅院内,而是住在内宅内院。
她还代邢夫人掌着嫁妆财货,和整个东路院的银钱。
在东路院内,呼风唤雨,权势无双。
众多婆妇丫鬟,都仰其鼻息,小意奉承。
比寻常主子还要体面!
只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此刻,看着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三方派来的嬷嬷站在炕前,逼迫她交割清楚财物账簿,还要被送往田庄上去做事时,王善宝家的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原本殷切服侍她的几个媳妇丫鬟,更是如同躲避天花瘟疫般,迅速远离王善宝家的。
这老妇背后才挨了一剑,伤口都没愈合,万万没想到,竟会落到如此结局。
她嚎啕大哭道:“我不伏,我是太太陪房,我要见太太,我要见太太!”
说着,挣扎着要爬起身。
只是,贾府的管教嬷嬷,虽比不得宫里的教引嬷嬷,却也差不了多少。
一个个面上不见半点笑容,透着寒气。
为首的嬷嬷冷笑道:“你还有脸子提大太太?因为你一压,大太太差点连命都没了,日后也只能瘫痪在床,受不得风,连出气都不顺。老太太说了,你这等妨主奴才,不打死都是念着过往的那点苦劳。劝你赶紧交接清楚,好多着呢。真仔细查起帐来,你那点家俬全填进去都未必够。”
听闻此言,王善宝家的登时不嚎了,垂头丧气的趴在炕上。
掌管东路院家财多年,哪怕邢夫人管的严,可她还是上下其手积攒了不少棺材本儿。
可不敢全都丢进去,她自知是绝对经不起查账的……
为首嬷嬷见此,不屑冷笑一声,然后回头看向平儿,道:“姑娘准备接手罢,日后东路院月钱,前面结算了就直接送到姑娘这里,姑娘再往下发放。哪个不懂事不懂规矩的,姑娘只管扣便是。若有人闹,自有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为你做主!”
看到周围婆子丫鬟看过来谄媚讨好的笑容,平儿微微颔首。
只是见王善宝家的一身精气神都散了,如死了般瘫软在炕上,到底不忍,道:“嬷嬷,她到底是大太太的陪房,服侍了大太太一场,虽如今……还是派个车,送她去田庄上吧。”
“姑娘心善,也罢,就当行一次善吧。”
……
荣府,墨竹院。
正在庭院内叙着旧情的晴雯、小红和春燕三人,相互取笑顽闹着,一旁还有娟儿、觅儿、小竹和秋珠四个小丫头子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
二年来没好生相见,都亲热之极。
正说的热闹,忽然听到院门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有敲门声响起。
小丫头觅儿蹦蹦跳跳跑到门后,先问了句:“谁啊?”
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笑骂声:“还不快开门,再啰嗦,先给你个榧子吃!”
觅儿听出是哪个,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呀!原来是林姑娘啊!”
说着,连忙打开了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