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却不顾这些,踉踉跄跄的朝贾琏追去。
他已经感觉到,周身气力在飞速流逝。
他要在彻底无力前,将那个畜生杀死!
……
仪门内,向南大厅。
闲等无趣,钱穆终究还是将贾琮所作《赠杏花娘》一词写了出来。
众人多是科甲出身,饱读诗书。
此刻将这阙词赞了又赞,不吝美言。
而贾政更是一扫多日烦恼,惊喜交加!
站起身来捧着那阙《赠杏花娘》,翻来覆去的读,百读不厌!
赵国梁艳羡道:“存周啊,只此一词,贾家当可留名千古。”
钱穆等人也纷纷附和道:“功名富贵,权势禄位,纵然能显赫一世,却终将化为一抔黄土。唯独这等风流文词,必将百世长存。”
贾政闻言,愈发激动的满脸通红。
此等文华盛事,是他多少年的夙愿啊!!
原本以为要等到贾琮下场赶考,金榜题名时,才能聊以解慰。
却不想……
竟能这般早给他这样大的惊喜!
纵然考个状元,也不及这阙词好啊!
几乎语无伦次,贾政大声吩咐道:“快去,让厨里速速准备大宴,今日吾家大宴宾客!!”
众人闻言大笑,皆道:“合该如此!”
不过见贾政嫡子宝玉站在一旁有些落寞,都是心思伶俐之辈,又转口夸赞起宝玉来。
衔玉而诞,天生富贵云云。
只是这种夸赞,却只能让贾政冷笑了……
不过到底难得大好气氛,他也没再斥骂宝玉。
正当主客欢庆时,忽地,从外仪门处突兀的传来一阵杂乱惊呼声。
这样的事,让贾政登时沉下脸来。
宾客们也都讶然……
贾府富贵百年,别的不说什么,体面功夫绝对是整个大乾做的最深的门第之一。
在主子宴客时,发生嘈杂乱声,简直不可想象。
然而,更让众人不可想象的还在后面。
大厅外一道越来越近的哭喊声音传来:“救命啊!老爷,快来救命啊!”
众宾客纷纷忍不住议论起来,贾政更是面沉如水,站起身来往外行去。
走至门前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之极。
只见贾琏竟只着了条亵裤,赤着上身,连滚带爬的哭喊着跑来。
而他半只左耳已经不见,血淋淋的沾湿了半边身子。
见此,贾政身子都摇了摇。
不用想他也知道,能将贾琏伤至此的,除了他那大哥,还有何人?
而看到贾政后,贾琏终于缓了口气,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老爷救命啊!大老爷要杀我,已将大太太杀害……”
“哗!”
诸多宾客并满场仆婢,无不骇然。
贾政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好在身旁宝玉搀扶住了他,回过神来,颤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大老爷为何,为何会如此?”
贾琏不敢答,只是拼命的磕头。
正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好些奴才磕头乞求声响起,却似没用,没一会儿,众人就见枯瘦如鬼的贾赦,披头散发,目色赤黄,腹如孕妇,手持宝剑而来。
贾琏见之唬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爬到贾政腿边,磕头不止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贾政颤着手,厉声道:“大兄,汝疯耶?”
贾赦比他还怒,疯狂怒吼道:“这个畜生,连他娘都敢偷,被我捉奸在床,你也护着?”
“轰!”
好似一道惊雷炸响,贾政目眦欲裂,惊恐的看着膝下畏畏缩缩的贾琏。
再想起方才贾琏说贾赦已杀了邢夫人,登时一股腥味涌上喉头,“噗”的一口心头血吐了出来。
再也忍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又是引来一阵惊乱……
到了此时,谁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好端端的一场盛会,怎就变成了这般惊天丑闻?
眼见贾赦狞笑着举剑杀来,宾客们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们许是巴不得让贾赦将这忤逆人伦的畜生宰杀,也落个干净。
连赖大、林之孝、吴兴登等管家都是如此,这时都选择束手旁观。
贾琏与邢夫人……
画面都不敢想象!
此事着实太骇人听闻了!
都死了,或许反而干净……
眼见贾赦摇摇晃晃的杀来,贾政昏厥被送到后面,其他人却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贾琏惨笑一声,只能引颈待戮。
其实贾赦也已经到了极致,气力几乎耗尽,腹部如火燎针扎一般剧痛,头部更是昏昏然。
若非有股执念,他此刻早已倒下。
眼见到了跟前,贾琏也已经吓瘫在地,性命不保时,却听一道厉喝声:
“还不快拦下!”
众人看去,只见一面如冠玉的少年背着书箱急急进来,面色肃煞,对站在一旁的贾家奴仆们厉声令道。
虽然赖大等人平日里并不将他的身份放在心上,少有人拿他当正经主子。
可这会儿贾家出此大乱事,府上能说话的主子也就这一二人了,当着外客的面,他们不得不听命。
赖大身为大管家,叹息一声,到底命四个健壮的奴仆将贾赦拦了下来。
贾琮背着书箱进来,跪在贾赦面前,泣道:“父亲大人,何故如此?兄长乃父亲嫡亲血脉而出啊,安能忍心害其性命!”
贾赦此时已经濒临昏厥边缘,就算贾琮不拦,也没力气杀了。
他脑子里昏昏然,连贾琮都没认出来,听了这话,稍许反应后,用尽平生最后的余力,嘶吼道:“这猪狗不如忤逆人伦的畜生,焉能为人子?”
“噗!”
吼罢,贾赦一口腥臭黑血吐出,仰头倒去。
贾琮一个箭步起身扶住,顺便避开那口黑血,大声呼道:“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