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自无不可,只是存疑道:“先生,国子监允许子弟三日出监一回吗?”
宋岩解释道:“国子监内分外舍、内舍和上舍。外舍又有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之分。
国子学掌教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此学舍人数最少,但配给的博士、助教、直讲乃至斋夫,都是品阶最高,也是水平最高的。
不过可惜的是,权贵子弟多纨绔。
朝廷配备了这样好的条件,从国子学内升入内舍的,不是稀少,而是从未有过。
多不过混日子的混账,国子监内对他们早就放弃了希望,所以管束就松弛。
琮儿你身为国公府子孙,即使用尚书府的荫蒙名额,也是要入国子学的。
到时候,万不可与那些混账厮混学坏。”
听到宋岩之言,贾琮心道,宁府那边的贾蓉,八成就是这等货色,又忙答道:“弟子谨记先生之言,必会洁身自好……”
抬眼看去,却瞧见宋岩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下面坐着的吴凡。
登时明白了,这满头冷汗的吴凡,八成也是不好学之辈。
眼见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倍显心虚,偏强行装作宋岩说的好似不是他,贾琮便知这小子绝不是省油的灯。
怪道宋岩让他每三日到尚书府来一回,怕也是担心他学坏了。
许是吴氏有先见之明,隔了会儿,派人将吴凡叫走……
面对老妻这种溺爱行为,宋岩也无法,只好对贾琮道:“近来你在贾府生活可好?”
贾琮应道:“弟子生活极好,叔叔婶婶都十分慈爱关心。”
宋岩又瞥了眼贾琮额头上的伤处,冷哼一声,只是涉及贾赦,到底不好多言。
面对宋岩这等不加掩饰的关爱,贾琮真真好奇了。
以他从贾政处的了解,宋岩可绝非这样的人。
理学大儒的名头,又岂是顽笑的?
只从宋华身上的家教,就能看出不凡……
又缘何对他如此特殊?
莫说他,连下面的宋华,都隐隐震惊吃味。
只是宋岩并未多言,谁也不敢多问。
又考校了番近来的功课后,宋岩再将贾琮夸赞了番,赞他功课扎实,态度诚恳。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没有弄虚作假,或是故弄玄虚。
然后再将贾琮不解之处,深入浅出的分析解析了个明白。
这下,下面的宋华面色就更古怪了……
因为在宋家,学业功课好是应该的,学的不好就要被责打斥骂。
何曾见过连《四书》都没解全的,还会被这样夸赞的?
他是长子长孙,备受祖母吴氏疼爱,可课业上有不解之难,宋岩也只是讲出该从哪本书上去求解,绝不会直接讲出答案来。
宋华一时彻底糊涂了,摸不清祖父到底缘何如此宠爱这个小师叔。
几番谈话后,贾琮将近日来学业上的难处一一问明白后,大概收获不菲,又拜谢了宋岩一番。
而宋岩见他如此好学,也十分高兴。
没见着下面的长孙,差点吐血,再问道:“可还有其他疑惑?不止学业上的,都可以相问。”
听闻此言,贾琮倒没有客气什么,想了想,道:“有一事,的确想请恩师解惑。”
说着,他从袖兜中取出那一叠“状纸”,交给了宋岩。
然后将事情的经过,条理有序的说了遍。
最后,他又将他和倪二家如何结识的,大概说了说:“当日在南集市胡同,看到倪二被人打伤,就上前相助,因而得识。只因为这点相助,后来弟子在贾家不得吃食时,倪大娘得知后便每日往贾家送饭。虽然被门房刁难欺骗,未曾送入弟子手中,但此种恩情到底不浅。”
宋岩翻了几份状纸后,面色肃煞起来,沉声道:“此事琮儿有何作想?”
贾琮想了想,满面疑惑道:“弟子不解之处,那林诚之世交赵良义,分明是名教弟子,能考中秀才,必饱读圣人经义。
可是,身为圣人子弟,他为何会这般无耻下作?
他的圣贤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
还有那侍郎府的公子,以富发赌档为敛财之门,无所不用其极,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却倚仗侍郎府的权势,让百姓申告无门。
无论是那位李侍郎,还是京兆长安府的知府,都是堂堂进士出身,饱受圣贤教诲。
只是连弟子这等初学圣人言的童子都知道: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过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他们难道不知心正、身修、家齐的道理?
弟子想来,他们必是知道的,可是他们却没有做到。
那么弟子疑惑的是,圣人教诲,到底作数不作数?
如果作数,他们为何不照着做,反而能高居庙堂?
如果不作数,学来又有何用?”
此番言论一出,宋岩宋华祖孙二人,霍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