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什么罪?”公孙止擦了擦手,走去将对方的手轻轻按下来,“……谁没有个意见?老将军有想法才是对的,不过此事上,我是要站在护军将军这边,若说单纯来平定凉州羌乱,彻里吉死后,这些人放了也无所谓,留下给凉州刺史慢慢治理就是。”
他负着双手越过三人,望去那边黑压压一片的俘虏,声音冷了下来:“可惜现如今情况不一样,大方向上,我们是奔赴西域,乃至更西之地,没有时间像草原上花个七八年时间来汉化匈奴、鲜卑、乌桓。”
公孙止转过身来,大步回走翻身上马:“……羌人作乱上百年,不是没有根源,他们先臣服匈奴,景帝时,又跑来归附大汉,说愿意守卫陇西,到了武帝时,他们又勾结匈奴,不得不迫使武帝下旨让他们西迁,元鼎五年,这些羌人又抱成团,联合匈奴合兵十余万令居县……前前后后再到现在,作乱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汉人收留他们、养着他们,已经够久了,但养出的是什么?”
“……升米恩斗米仇的破事还少了?”公孙止一勒缰绳,策过马头奔行出去,声音高亢:“所有俘虏都杀了,记着把脑袋留下来,给氐人拉过去,给他们提一个醒,刀永远比脖子硬——”
三人目送那位狼王远去战场,夏侯渊也拱了拱手告辞离开,黄忠望着那片俘虏叹了口气,笑道:“道理老夫都懂,可能是年岁上来了,有些善感呐。”身边的魏延没有说话,陪着他站了许久,太阳偏西的时候,一拨拨的羌人俘虏被骑兵押送着去往林野背后挖好的大坑。
夕阳的残红照下来,坑里重重叠叠堆积了数不清的尸体,被绳索牵引过来的羌人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有的哭喊起来想要逃走,然而等候的士卒拉动绳子将他们拖过来,使劲或按、或刀兵击打,跪到了地上,持刀行刑的身影上前,刀举了起来,唰的斩下,凄惨的叫唤戛然而止,一颗颗人头带着不同的表情翻滚在地上。
有人陡然挣开绳子,挣扎起身,迈开双腿拼命向后跑:“我不想死,我想活啊——”
但没人能听懂。
迎面撞上一名身材壮硕的将领,曹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拔出腰间刀刃走过去,将还想挣扎的羌兵踩在脚下,最为凄厉的叫声发出的一瞬,猛的挥刀削了下去——
“种族之争,不死你,就是我亡!”
张开大嘴的头颅连着撕碎的皮肉,抛上了天空,映进这片彤红的夕阳里,然后落了下来。
红霞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一颗头颅重重的摔在地上,顺着缓坡翻滚了下去,卡在一颗石头上,正对着将要落下的夕阳,这是一张女人的脸孔——乡妲敏珠。
大榆谷。
火焰卷着浓烟冲上天空,遮蔽了天空,一顶顶帐篷、木屋燃着大火,偶尔路过的风里传来尸体焦臭的味道,来不及跑出草屋、帐篷的羌民,尸体还在地上被火焰吞噬,烧的卷曲盘在一团。
这处两次成为羌人最为强大部落的地方,如今陷入一场屠杀之中,哭喊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伴随大火使得这样的黄昏更加让人感到血腥。
“往日或许我还能放过他们,可惜碰到西征,凉州又是作为辎重必经之路,容不得外族之人盘桓……”
白鬃狮子盔下,话语从马超口中缓缓说出,一面轻轻擦拭剑锋上的血渍,一面望着成堆成堆的羌民被骑兵驱赶着进入山壁那边一个山谷内,里面铺满了枯枝、干草,当中还有不少羌人孩童,天真的牵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走了进去。
“……而且,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
剑锋唰的插回剑鞘,染红的白色绢帕扔到了地上,马超面容英俊阳刚,然而此时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怜悯,更显得凶戾,猛的挥下手:“杀!”
带着火焰的箭矢从山谷上面射了下去,火光照在了山壁上映进他眸底,无数凄厉的惨叫声从里面响了起来,不久之后,更多人死在了这里。
……
傍晚,天色暗了下来,却是下起了小雨。
堆满尸体的数个大坑,在士卒手中回填,雨水冲刷树叶的簌簌响声似乎在为这些人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黄忠站在树下看完了全部过程,不免叹了口气,魏延从后面走来:“世道就是这样,换做羌人得势,也容不得你我将士性命,走吧,都督在大帐聚将商讨西征之事,我们也过去吧。”
“嗯。”
老将再次看了一眼那边,点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