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啊!畜税没公布,一直不断收粮,他不是要坑我们,是什么?”
“休要在这里聒噪,公布就在这几日,都督收粮是好事,到了这厮嘴里就变得歹毒了,众人随我把这人打出去!”
那名醉汉嘭的一声将几案掀翻,摇摇晃晃的指着靠近的几名北地商人:“谁敢!我弄不死他……”
酒肆外面,一队巡逻的差役经过这里,随后朝里面望了过去。
……
二楼上,公孙止背负双手看着争吵,差点打起来的一群人,蹙眉笑起来:“一地之繁荣,还是要平衡为主,商人不能依赖,只能当作地里的庄稼,该收割一拨的时候,就不要有顾虑,人总要吃饭的。”
东方钰偏了偏头,看着下方一队官差打扮的人走进来,将喝醉闹事的人锁上,直接带去了外面,脑子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模糊。
“这世道只有狼和羊的区别,难有三者的选择,但羊又不能一口气吃完,吃完就没下顿了,该温柔的时候就该温柔一点,给羊吃点草,养出肉来,才可口,有油水。所以,他们闹不闹事,会不会心生不满,对于牧羊的狼来讲,一点都不重要。”
公孙止说着这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东方钰的肩膀,“将来,你也要长大,是要做被吃的,还是做吃肉的,一定要选择好。”
他看着下方,那人被带走后,酒肆里重回热闹喧哗,不久后,他领着还有些懵懂的东方钰一起走了下去,出门乘上马车离开,掀起半截帘子对外面的李恪,轻声吩咐了一句。
“割肉了。”
整个北地粮食、牛筋兽皮的贸易局势里,不少人也有看出城中粮价只有小规模的降低,按理说大量的粮食冲击北地,造成粮价下跌是必然的,本地大户苏家的人偶尔放出风来,游说安稳在各方之间,解释乃是官府囤粮与百姓间日常所需并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一部分来自其他州的小户冒不起撤走的风险,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在畜税揭开的头一晚,空气都显得闷燥起来,大量的骑队从北面往沮阳赶来,满是倦意的脸上仿佛带来了不好的讯息——鲜卑锁奴背叛导致辽西草原畜牧大幅度受到影响,原本准备贩往这边的牛羊、马匹可能会减半。
第二日消息扩散时,官衙那边对于税务调整公布也这一刻揭开——税钱上涨。
“完了……啊——”
一些参与这次豪赌的小户看到公布牌上的字迹,心里直接崩溃,跪了下来,他们将全身家当投了进来,从而得到的几乎是亏损严重。
几乎在半日之内,全城成千上万的商人都沸腾起来,而当天夜里,有人突然在畜棚放火,趁乱驱赶牛羊,想要带走,结果被骑队追上斩杀在地,下半夜整个牧区都被军队封锁接管,有人甩手大骂:“就算重新驮回去也不来了!”的声音里,将自己的货物重新装车往回运走,更多的还是选择留下,连续一月过来北地,加上途中有时下起连绵几日的秋雨,潮湿的环境对粮食来讲是极为不利,再运反回去,若是赶不了冬季大雪来临之前回去,那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终于权衡之后,顶不住巨大的压力,还是将粮食卖了出去,这样的趋势还在不断扩大,当然,官衙这边也有解释:“鲜卑人叛乱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如今叛乱已平,但终究会有影响……”之类的云云,当然,李儒等人也不会太让他们吃亏,只是说明年将会给他们最大的优惠,算是递去一张画饼。
对于这次贸易突然的一个转折,吃亏最为严重的还是外地大户的商队,走到半道上,或已经在上谷郡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原本贱卖的牛羊,在节骨眼上变的比平时还要昂贵,自然让人无法接受的,但真要与官府对峙找话说,并非容易,加上又是季节末尾,根本无法死撑下去。
粮还是要卖,总能换回一些东西的。
重新拉回去,那才是真是血本无归……整个纠结、犹豫、痛骂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入冬后才慢慢崩解掉,也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