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大牢。
潮湿与闷热混杂在一起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哀嚎的声音不时从周围隐约的牢间里传出,牵招摇晃着脑袋,垂散的发髻贴在脸颊,持续几天的折磨就算再强壮的身体也有崩溃的时候,鞭打、烙铁……等等刑具都试了一遍。
若非在上谷郡遭受过这样的鞭打,在鲜卑为奴时同样遭受过非人待遇,否则他真的觉得自己会撑不下去了,每次被凉水扑醒过来,弥漫的血腥味提醒他,自己还没死。
正胡思乱想着,嘈杂的哀嚎、惨叫中,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牢门外,甲胄轻微碰撞摩擦着,身形走过栏栅,停下来。
吱……
门栏打开,牵招勉强的抬起头来,昏暗的视线里,有人走近,随后看清。
——郝萌!
然后,那身影过来,剑柄上皮缰轻摇,对方也不说话,来回踩着地上血迹斑斑的干草,打量木架上顽强活着的人,片刻后,笑出声:“一般送信之人,到了郝某的手里,刑具上一遍,要么死了,要么招了,你是头一个还不死不招的。”
脚步停下来,负手站望着牵招,“所以本将不信。”
他伸手按在牵招的肩膀上,手指按实下去,触动肿胀发红的伤口,疼的牵招奋力挣扎,咬牙忍受:“这位将军……我不知你说什么……我就是……就是一个送信之人,战争的细末,我怎会知晓。”
话语落下,周围变得安静,郝萌走动负手背对对方,沉默片刻,声音再次响起。
“你再考虑考虑,好好珍惜自己命……”
“不用白费口舌。”牵招陡然开口打断他的话,郝萌猛转身拔剑,一剑斩下:“不知好歹——”
鲜血溅起,剑尖划过眼角往下,留下一道深痕,能见血骨。
“再给你两天的时间,下次这剑就不是那里了。”郝萌收剑,转身离开。
“呵……”
血一滴滴落下地面,牵招垂着头发出轻笑,微微抬起脸,望向走到门口的背影,干裂的嘴唇嚅动:“你根本不明白,你效忠的人其实……其实败局已定了。”
门口,步履停下。
声音再次传来:“……郝将军,念你剑下留我一条命,我告诉你……快想想怎么珍惜自己的命吧……”
郝萌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在昏暗里低语的身影,又重新迈开脚步离开这里,不久之后,回到家里,心却不宁起来。
夜色深邃,虫鸣响在角落。
吕府,巡夜的侍卫挑着灯笼走过廊桥,迎面窈窕的少女在侍女陪伴下走过来,他们知晓对方的身份,礼貌的打过招呼,相错过去,走在侍女后的贞姬随后在后院一间主房的偏厅门口停下,通报过后,她方才轻轻跨过门槛走进去。
灯火静谧,拖着长裙,莲步轻柔走过毯子,侧前方门扇打开,严氏正好进来,她笑着让进来的少女落座,亲昵握着对方的手坐到了一旁,此时并无外人,规矩倒也不用那么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