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雨云纹服,束髻冠下,曹操仿佛没在意皇帝的言语,依旧起身,神色阴沉的扫了一眼周围跪坐的群臣,便是开口:“自汉武以来,匈奴势微,或远逃天山,或臣服边境,从桓帝起始,有鲜卑胡人趁势而起,檀石槐于永寿二年率领四千骑就敢犯我大汉边境,后延熹元年到延熹六年间多次侵犯我大汉,到了延熹九年更是猖獗,年年牧马犯边杀我汉民,到了灵帝,熹平六年方才出兵才想与檀石槐决战,可惜结果如何?大家都知晓,大汉兵卒战死十之七八,简直是汉武之后,莫大的耻辱!”
往日陈年旧事,朝中大臣自然知晓,听到此时说起,心中大概也猜出这是要干什么了,想着,那边走动的身影的声音缓慢而沉重,继续传入他们耳中。
“北方有名为公孙止者,虽马贼出身,可敢于鲜卑作战,先后杀了辽西鲜卑大人步度根、轲比能,又与犯边的大秦人征战,此子虽然年岁不大,出身不好,可终究为我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朝廷如今微弱,正是用人之际,切莫让为国奋战之士寒心!”
说完,曹操转身朝上席位的天子拱手躬身,声音铿锵有力:“臣曹操恳请封赏此子。”
周围,原本部分攀附曹操的文武也跟着拱手躬身,一道道声音附和而来:“请天子赏赐——”
刘协捏了捏手指,颤颤兢兢朝前顷了顷,想起往日有人教导的礼仪,便是挥袖洒开,“既然……司空这么说了……那就……那就赏吧,宣公孙止上殿!”
“喧公孙止上殿——”宣旨的宦官在门外发出声音。
承光殿下方石阶,屹立那里的公孙止闭目睁开,抬手说:“你们在这里等。”便是让典韦等数十人在原地等候,抬起步履大步踏上一层层石阶,附近宫中侍卫也有听说过此人的,不免视线微斜望过来,到了殿门,脱去鞋,有宦官过了解除兵器,搜了搜身后,退开。
大殿之中,静谧诡异,无数跪坐两侧的身影中视线都集中到门口,公孙止到底经过的风浪比这大许多,步伐简单跨入,面容平静,看也不看两旁的红黑分明的文武大臣,径直走到朝堂正中站定下来,望了一眼石阶上面端坐的皇帝,拱手。
“臣,幽州刺史、护匈奴中郎将公孙止拜见陛下。”
“卿免礼。”刘协抬手说了一句后,对面目光望过来,锋芒对视一眼,他连忙偏了偏视线,竟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焦急看向那边的曹操,后者交叠双手在腹前,想了片刻,笑起来,拱手道:“陛下,如今公孙刺史总督北方边境五郡抵抗鲜卑各方外族,区区一个中郎将之职,怕是不能尽服人心。”
“曹司空觉得何职可给公孙刺史。”
曹操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孙止,笑道:“不如赐北地都督一职,掌五郡各路兵马,准其开衙设府,袭其父公孙瓒之侯位。”
“臣等亦觉可行!”
天子刘协本就坐立不安,巴不得赶紧结束煎熬,点下头:“既然众卿都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吧,撤公孙止护匈奴中郎将一职,改五郡都督,封易侯。”
金口玉言下来,今日朝议之事便是落定,散朝后,恭送刘协离开,众文武方才陆续退出大殿,自然不少人过来恭贺这位只有二十五六的青年,其中大部分是曹操一党,或是曹家人,填补朝中一些空缺的,关系亲疏明显看出,一道身影过来,对公孙止拱手:“在下皇甫坚寿,见过都督。”
然而,公孙止只是看了看他,冷冷的问了一句:“可知哪位是卫觊?”
就在此时,亲疏分明的人群之中,有个小圈子里的年青身影正等着某个人阴谋成型,笑着与人谈话间,听到那边传来的话语,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时,突然后背感觉被人推了一把,陡然跌撞出来,颇为显眼。
“那人就是……”皇甫坚寿下意识的开口,看过去。
视线里,公孙止的身影已经越了过去,跌撞出人群的卫觊抬起头,“都督……你……要做什么……”
“去年冬天,你派人来上谷郡行刺的吧?”
身影跨步而来,刀锋的冷忙划过众人惊愕的视线,落下去,驾在了卫觊的脖子上,曹操眯了眯眼,有人想要过去劝阻,被他挥手挡住,但还是有人冲过去,大叫:“此乃皇宫重地,天子脚下,都督切莫乱来——”
混乱惊呼的声音嗡嗡的在周围嘈杂的传来,卫觊脸色发白,双腿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感受刀锋上死亡的冰冷,陡然想起那日女人在房间里的话:如果他在朝堂上杀人了呢?曹司空还是需要维持朝廷威严呢,你说接下来,会怎么办……放心,一切有妾身在宫里操持。
……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就是那要被杀的人。
“不是我……不是……”往日沉稳儒雅的模样,变得颤颤兢兢,摆手间,后悔的话语没有等到说出口。
——那边,刀锋拉了下去,刺眼的鲜血噗的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