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随着头摇晃,蔡邕直了直脊背,看着他,带着笑:“温侯是指老夫在董仲颖尸前哭诉吗?”
吕布偏偏头,“难道不是?”
“老夫不悔……”老人扶着墙站起来,有些虚弱,“只悔给董卓劝言太少,让他做下太多错事……其实他这个人很好相处的,只是朝中太多人看不起他,激怒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他一个人错。”
蔡邕慢腾腾的在牢中走着,“……我哭他……乃是因他待我如师友,也算全了相交一场。”
整间牢房里沉寂下来,外面微微的光亮从缝隙照进来,吕布沉默看着老人,那边,蔡邕走近,也蹲下:“温侯……你找不到方向了。”
身影在沉默中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脸上浮起笑容,就地坐下来,盘起腿,目光和善:“你的心其实杀建阳公的时候就开始找不到方向了,你我常在董仲颖身边聚集,对你也算知道一些过往,或许当初建阳公让你坐主簿,并非刻意限制于你,或许是欣赏,想让温侯少一些急躁鲁莽,多些沉稳。”
黑暗里,威猛的身形拳头在膝盖上捏紧,蔡邕笑起来,伸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前事已往,温侯何须自责,事已做下,就不要后悔。”
“就如你这般?”吕布抬起头来。
蔡邕点头:“就如我这般,不过老夫走了一条死路,走不动了,而温侯前途虽然迷茫,但终究还是有路可走的。”
“我……我……该怎么走?”
吕布对有学问的人向来是崇敬,而眼下这位老人,平日里他有过接触,多是以礼相待,偶尔也会请教一些问题,只是这次的问题不像以往那般简单了,而以他的性子这样问出来,终究有些难以开口。
“人活着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温侯,你该走心中想走的那条路,而非依靠他人。”
老人这样说。
牢房里寂静了一阵,吕布陡然起身握着老人的手腕,“侍中,我救你出去!”
“温侯不可鲁莽,董卓刚除去,外面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做,不可因为老夫而得罪王子师。”蔡邕拍拍紧抓的那只大手,语气坦然平和:“死并非可怕,只是我心中有些事想要拜托于你。”
他望着吕布的目光平静:“汉书尚未写完,能否替我保管,还有家中小女贞姬,若是将来温侯碰到老夫大女儿昭姬……一并转交于她,可好?”
高大威猛的身形静静的立在那里,看他一阵。
“好,我会替你把书传到女儿手中。”吕布应下了。
随后的时间里,老人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吕布从牢房走出时,天光已降下最后一抹残红。
……
噩耗传到公孙止手中已是七月中旬。他推开卧室的门,看着屋中的少女,不知如何开口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