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烈烈作响走来,风呼啸吹过,耳中嘭嘭的响着声音。公孙止缓缓放下手,周围举弓的众人垂下手臂,此时,对面的那名将领骑马已经来到面前,宽厚的双唇张了张,开口说话。
“不认得叔父了?六年前,我还看望过你和你母亲。”
记忆深处,努力的回想这张脸孔,终于定格在脑海中一个画面里,公孙止方才促马上前两步,偏头:“公孙越?”
本来直呼名字,或许陌生人之间不存在什么,但对于公孙止和公孙越之间的叔侄关系就显得生分许多,不过,公孙越想到自己大兄、嫂嫂对他母子所做的事,此刻生分也在理所应当里了。
沉默了片刻。
“一起回去吧。”公孙止盯着他,勒转缰绳,转身朝前走去,想来也读出对方表情上的问题,不过既然对方不是过来杀他的,那么就一定是来帮忙的,对于这点他没有道理拒绝,毕竟真正主宰这具身体的乃是后世的自己。
听到声音,公孙越微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脸上随即笑起来,拱了拱手,朝身后的骑兵发出命令,数百人的队伍移动中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气势,周围数十名马贼撇撇嘴,自发的组成一支同样整齐的队伍,像是激起了比较的心思。
陆陆续续从周围归队的马贼先是看了一眼那边的骑兵,纷纷询问这边的同伴怎么一回事,窃窃私语响了一阵后,有人挺起胸膛:“大家不要让首领丢了脸面……都打起精神,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着装杂乱的队伍,窸窸窣窣混乱了一阵,一个个把自己收拾了一顿,抬头挺胸的骑在马背上,其实不这样折腾,他们身上散发的血腥味,也没人会怀疑这支马贼队伍的战斗力,此时,一众马贼哗的齐动,插刀归鞘。
阴沉缄默。
公孙越有些惊奇的看着这支队伍,随后跟在了后面。
……
残阳降下之后,草原上的风更加的大起来,丘陵之间篝火遍地。公孙止折过一根树枝丢进火里,噼燃烧的声响中,火星随着热浪升上天空。旁边,公孙越望着他,眨着眼,“你父亲听闻你与吕布大战了一场,特意遣我带着一千白马骑过来相助,往后他们就是你的部下。”
从右北平过来的白马骑被安排在白狼原丘陵之间,树与树的间隙原本是宽敞的,但这一千骑兵加上三百马贼以及部分家眷,就显得拥挤了许多。
公孙止看着锅里煮熟翻滚的羊肉,皱起浓眉,微微抬头,火光映在脸上,气氛凝结起来。那边身影匆忙摆手:“我知你心中有郁结,可大兄毕竟是你父亲,受他恩惠,犹如幼鹿吮吸母乳一般,谁人敢说?”
“你说的,与我想到不是一件事。”公孙止的目光扫过林中走来走去的身影,“……若是他把刘氏那个女人送来让我宰了……我回去又何妨。”
他目光看向公孙越,闪过一丝凶戾。
“其中恩怨,你也是清楚,母亲惨死,我被贩卖匈奴,这些仇怨总要有些了解,你说对吗?”
公孙越连忙摆手:“怕是不可能……”
“所以……你们好好培养公孙续吧……”披着大氅的身形从滚烫的沸水里捞起一块马肉,抛过去,“你带来骑兵,我只要一半,多余的我养不起。”
说完,转身回了狼穴。
高升朝公孙越拱拱手,便是去了前面热闹的地方与人喝酒去了,只留下他拿着马肉,沉默的看着火焰晃动。
来之前,其实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这个侄儿与大兄是何其相似啊,不过,来的途中有听过白狼王公孙止的传闻,确实比家中的另一个侄儿要强上许多,可,凶残之名也是让他担忧。
若往后,一旦反目成仇,续儿显然是没法挡住这样一头凶残的恶狼。
“这种家事……”公孙越叹了一口气,朝火里丢了一根树枝,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让大兄自己去头疼吧。
翌日,他告辞了公孙止后,带着剩下的五百白马义从折转启程返回幽州,路途上对一员小将问道:“倘若一人凶残狡智,一人中庸平常,那么他们谁适合镇守这疆界?”
那员小将面浓眉俊颜,肤色较黑,眉宇间带着英武之气,手提一杆银枪,抱拳:“……云觉得二者皆不可,凶残不利百姓安宁,后者亦难以安家镇国,何况国以才示举,为什么只能在二者之间选?”
“嗯。”公孙越简单应了一声,脸色有些不愉,便不是再说话。
在他们身后的丘陵那边,一道视线目送这支队伍远去,苍翠的树木下,公孙止挥手招来高升,“……让大家和那些白马义从打成一片,慢慢摸查。”
“首领是说里面有人心怀不轨?”
公孙止深吸一口气:“不得不防,毕竟是别人送来的兵,不是咱们自己人,就算成为自己人那也是往后的事了。”
“是。”高升拱手,他摸了摸大光头,往下坡走动中,不时回头看了看那道背影就像一头孤独的狼,瞭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