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平日粗声粗气的,可他……的手,竟是如此之巧。
此时,朱厚照抬头,命令式的口吻道:“纱布。”
恍惚间,朱厚照已经缝合完毕。
弘治皇帝站着方继藩的副手位置上,让方继藩有些施展不开。
倒是弘治皇帝亲自取了纱布,送到了朱厚照的手里。
朱厚照没有犹豫,先是给伤口上了药,而后开始给伤口包扎。
待一切完毕,他输了口气,忍不住道:“擦擦汗。”
弘治皇帝:“……”
……
一场手术,干脆利落。
至于是生是死,就不是朱厚照的事了。
他像是一下子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变得轻松。
方继藩此时道:“儿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则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周正的状况,问道:“不会有事吧?”
朱厚照便道:“儿臣有五成的把握。”
“错了。”方继藩忙道:“是八成,八成!”
这一次,弘治皇帝选择了相信朱厚照。
他皱起眉道:“可以出去了?”
朱厚照才想起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呀,父皇怎么来了?”
弘治皇帝恨不得在这蚕室里狠狠的咆哮,朕为何会来,这不是该问你?
好在……他涵养功夫了得。
朱厚照便忙道:“父皇,这不怪儿臣,是张永说……今日乃是吉日,他说他会相术,鄞州候,不像是短寿之人,儿臣听了他的话……”
……
张永在外头,一脸的担心,陛下进去了,他不敢拦,也不知里头会发生什么,太子殿下,又要挨揍了吧。
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却又急的如热锅蚂蚁。
全然不知,危险正在临近。
此时,门开了。
弘治皇帝背着手,率先出来,接着,他撤下了口罩和外衣,呼出了一口气。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老老实实亦步亦趋的跟在弘治皇帝的身后,也纷纷摘下口罩。
朱厚照的大衣里,还染了血,将衣服一脱,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医学生。
张永见了陛下,大气不敢出,退到一边。
可他是想做透明人,却不可得。
只听弘治皇帝道:“哪一个是张永?”
朱厚照便手指着张永:“父皇,就是他。”
张永一脸发懵……
这……这啥意思?
见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方继藩也朝自己看来,似笑非笑。
朱厚照则是一副已经划清了界限,且嫉恶如仇的模样。
张永……吓尿了。
啥……啥意思……
弘治皇帝什么都没有说,回头道:“鄞州候,何时可能醒来?”
朱厚照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知道。”
弘治皇帝:“……”
一行人至一旁的小厅。
早有人奉茶上来。
可弘治皇帝方才见识了手术,实在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什么,都觉得胃液在体内翻滚,便摆摆手,他呼出了口气,瞪了朱厚照一眼:“你可知道,你的曾祖母差点要急疯了?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
朱厚照顿时理直气壮的道:“父皇,什么叫多管闲事,难道看到一个病人快死了,儿臣可以见死不救吗?”
弘治皇帝:“……”
他深吸了一口气。
道理归道理,可太子是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啊。
弘治皇帝今日居然出奇的没有责怪他。
或许每一个人的内心里,都有一个善良且随心所欲的自己,见到了一个孩子要摔倒,会下意识的想要将他搀扶住。只是人等渐渐的成熟,渐渐的沉稳,渐渐的世故,虽是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想法,却不免会去瞻前顾后,会去想,孩子还未摔倒,我若是搀扶了,会不会反而引起别人的责难,又或者,有人认为你,别有其他的企图。
于是乎,世故的人,心安理得的看到身边各种糟糕的事发生,哪怕他的初心并非如此。
或许,等年纪越长了,反而会为此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稳健了,更加懂得趋利避害了。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鄞州候如此老迈,身子怎么承受的住?”
朱厚照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这便是这个手术最厉害之处,啊……这个,我也不懂,老方,你来说。”
方继藩只好道:“医学院的院正苏月,前些日子发表了一篇论文,叫做血液论,陛下,人身体中的血液,与人的生死,息息相关。譬如鄞州候,他身体孱弱,若是贸然手术,就容易大量的失血,而一旦失血过多,便容易导致休克,甚至是死亡。这也是这个手术,最难的地方。”
弘治皇帝听着,却是更加忧心忡忡了,既如此,那么你们还给他做手术:“你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