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看向周岩。
周岩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
若是以往,这等事,难免引发人的愤怒。
牛是最宝贵的物资,是耕地的主力,也是农人的命根子,若是这王家的牛,当真是因为别的原因走失的,那么……后果就太可怕了,毕竟,人都会有兔死狐悲的心理,他们家,也真的有一头牛啊。
“你是说……那该死的姓温的?”
姓温的……
不就是西山的那个大厨吗,做牛肉是出了名的,不过他有方都尉庇护,因而人送外号温牛。
“我早该猜到是他,咱们方都尉,给他骗了啊,一瞧他獐头鼠目,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是呢,生的极丑,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听说他下头,有一个厨艺班,也凑了一个球队。”
“是吗?哈哈,一群厨子,踢什么球。”
“据说请了外援呢,招募了几个从前踢蹴鞠的来,成日躲在后山那儿练习。”
“呵,他们真敢比赛,我定买他输……”
“……”周岩无语。
弘治皇帝居然一时忘我了,听着津津有味,他忍不住道:“这却是未必的。”
众人都看向他。
弘治皇帝道:“踢球讲究的可不是个人的本事,靠几个球技好的人,未必能胜,朕……依我来看,决胜的关键,在于配合,就如行军布阵一般,哪一个环节有所缺失,就可能溃败。”
“呀,大兄弟竟还懂这么多。”
许多人佩服的看弘治皇帝一眼,虽然不知道弘治皇帝说的对不对,可听着有模有样的样子。
弘治皇帝道:“就说今日这场比赛,除了裁判……”
他一说到裁判,数十个庄稼汉子就怒了,有人抛了筷子,大叫道:“打死裁判!”
众人咬牙切齿的大骂,西山的人,当然支持自家的球队,这一次没有人不输的。
弘治皇帝竟觉得这些庄稼汉子很实在,没错,这些该死的裁判。
他继续道:“除了裁判之外,该死队的根本问题,就在于配合上出了问题,那朱寿几次带球,都可以传出去,与人配合,突破对方的防线,可他太刚愎自用了,竟妄图一人突破对方的防线,那采石队的队长,是个精明的人,就是那个甲号,我看他衣上缝着是叫‘叶秋’吧,这叶秋一眼就看出了该死队的弱点,所以专门让人盯着朱寿,只要朱寿动弹不得,该死队,想赢,却是难了。”
众庄户们不擅长总结,这么一听,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今日比赛的光景。
有人一拍大腿:“老哥,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说呢,那采石队,个个生的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猥琐不堪的样子,他们能赢?”
弘治皇帝淡淡笑道:“只要该死队,能找到这个问题所在,尽力改正,下一次,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
庄户们纷纷点头:“恩公是个极聪明的人,我听说他织毛衣就很厉害,耕地也是一把好手,他这一次输了,定会接受教训,下次,保准赢的,听了老哥这么一说,下次再有决赛,我买五十张彩票。”
“我也买!”
弘治皇帝被一群庄户佩服着,竟心里生出一股子得意感。
拳打保育院,脚踢养济院啊。
众人眉飞色舞,纷纷围拢上来。
弘治皇帝呢,心里想着白日的比赛。
这些日子,实在不轻松,又遇到了那淮河的噩耗,实在令他不胜其扰,心中烦躁,现在却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将白日所见,一一分析,众人听的纷纷点头,如痴如醉。
那周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萧敬,一脸懵逼,啥意思,陛下是来干啥来的?
萧敬面带微笑,却也有些无措。
好不容易,天色不早了,屋里的婆娘们,开始河东狮吼,大呼男人们回家,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纷纷起身,相互告别。
弘治皇帝说的口干舌燥。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可说了这么多,心里竟有小小的爽快。
抬头,天上弯月如钩,隐隐约约的月影,洒落在他的脸上。
他背着手,徐徐朝着黑暗中前行。
黑暗之中,许多人自夜雾之中现身,有人忙是打起了灯笼,照着弘治皇帝脚下的路。
弘治皇帝目视着黑暗,这一刻……他有的……绝不只是那从庄户身上找到的优越感。
他努力的回想着,今日自来了西山,再到现在,这一天下来,所有的感受。
他所见的,他所闻的,他能感受到的。
他是天子,这是他的职业病。
“陛下,天色不早,得赶紧回宫了,奴婢派人,将马车赶来。”
“噢。”弘治皇帝淡淡的道:“是啊,该回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