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仕欲哭无泪,自己买了两套啊。
若是被这疾风骤雨冲垮了,或是被大水浸泡,这还了得。
他长吁短叹:“前些日子,为父就想退房,可是……怎么退哪,虽明知那方继藩,偷工减料到连砖竟都是空的,可自己想退房都不可得,实在无法蒙受这样的损失了。”
他心里,竟是羡慕起其他退房的人了。
至少不必现在,这般忧心忡忡。
他苦笑:“现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今,咱们家已是空了。”他深深的看了王建业一眼:“建业啊,为父劳碌半生,可能,不但不能给你什么,不但为父自己的名声坏了,甚至还可能,让你欠着一屁股的债。诶……”
他满心的惭愧。
虽是贵为翰林,到了庙堂上,显得正气凛然,当初,更是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指点江山,好不快活,可回到了家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对王建业,带着愧疚和遗憾。
王建业听罢,却是连忙拜倒:“父亲怎可说这样的话,世事无常,儿子断不敢埋怨父亲,父债子偿,儿子尽力读书,定要金榜题名,将来……光耀门楣。”
王不仕压压手:“你父亲没用啊。”
摇摇头。
王建业一声叹息。
……
位于东市不远,翰林院刘侍学喝着茶,看着外头的暴雨。
刘家的地势比较高,所以淹的地方不多。
除了屋顶掀开了一点,连忙补救了,家里的下人们,又提着盆子将飘入房里的水给舀了出去,刘家的状况,比绝大多数人家,要好的多。
刘侍学全名叫叫刘正静,刘正静此刻心情还不错。
这几日,是没办法去当值的,只好龟缩在家里。
刘家乃荆州人,算是荆州大族,前些日子,买了五亩地,花了七八万两银子,几乎是身家性命,都投进去了。
幸好,自己的房子给退了,银子回来了,虽然损失了不少的贷款利息,可至少,真金白银到了手里,令刘正静心安不少。
据说现在内城之中,担心的不只是这一场大雨。
这一场大雨,再如何,总还能熬过去,有什么损失,也经受的住。
可新城那儿,遭遇如此大的暴雨,以那方继藩的德性,再加上连这砖竟都是空的,只怕,那儿已经被大水和暴雨彻底的冲垮了,又成了不毛之地。
这等于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统统化为乌有。
刘正静不禁感慨自己做出了明智的决断。
却在此时……突有主事急匆匆的冒雨而来:“老爷,老爷。”
“何事?”刘正静气定神闲。
主事道:“不妙了,大大的不妙了,老爷,听宫里传出了消息,谨慎殿,塌了。”
刘正静豁然而起:“你说什么?”
谨身殿……塌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
刘正静道:“伤人没有。”
“听说砸死了一个宦官。”
刘正静觉得后襟冒着凉风,冷飕飕的,他禁不住喃喃道:“若是陛下在紫禁城,这岂不是……岂不是……哎,这样大的疾风骤雨啊,想不到连宫中都承受不住,这真是天灾人祸,天灾人祸!”
刘正静随即又道:“不好,陛下还在大明宫呢,却不知那大明宫,可靠不可靠,我看那大明宫,虽是舒适有余,竟多用脆弱的玻璃,倘若大明宫有失,可就糟了。”
“是啊,外头都在传言,大明宫可万万别出事才好,还有新城……新城许多人都在担心呢。”
刘正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倘若陛下出了意外,那可就真是天变了。
他忍不住道:“顺天府派人去查看了吗?”
“风雨太大,而且外城的护城河,都已经漫出来了,大水淹城,就算有人能去,也没人能回来。”
刘正静打了个冷颤。
这岂不是说,大明宫和北京城几乎已经隔绝了。
“等风雨小了一些,顺天府和厂卫,还有京营会立即派出人马去。”
刘正静突然想到什么,冷冷道:“这都是方继藩造的孽啊,若是稍有任何闪失,他方继藩吃罪不起,莫说他是驸马,便他是皇子,也是万死之罪。”
“赶紧,去打听消息吧,此事关系重大。老夫还听说,刘公也病了,这是多事之秋,是多事之秋啊。”
刘正静忍不住捶胸跌足。
当然,内心深处,竟隐隐有几分庆幸,紫禁城和内城尚且如此,新城那边,只怕早已是人间地狱了吧。
万幸……房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