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却都是希望索性拼一拼。
见大可汗犹豫,众人不禁泄气。
“若是明军出战都不与之一战,那么我们为何南下,不如回家放羊去。”
“大可汗乃长生天赐福,飞球固然厉害,可上一次,我们之所以吃了亏,是因为我们的帐篷容易引燃起火,又是在夜间,将士们受了惊吓啊。这火罐子,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们冒着这火油冲杀过去,击溃这一支明军,这大同,便算是拿下了,若是能入关,便如入无人之境……到时,有的是女人和粮食……”
延达汗脸上阴晴不定:“火油罐子……确实可怖,只是……只是……若是情急之下,没有击溃明军呢?”
他顾虑重重。
“大可汗放心,明军敢与我们野战,我们何惧之有,若是再撤下去,只怕……只怕……”
延达汗眼里掠过了一丝冷芒。
不错,大漠之中,高位者,以勇者居之。
自己一统大漠,方才使自己在鞑靼人心目中,成为长生天赐福的大可汗,倘若面对出战的明军,尚且不敢战,族人们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他咬了咬牙:“区区火油,确实在白日之中,至多制造一些死伤而已,不足为患,集结兵马……”
呜呜呜……
号角连连。
数不尽的鞑靼人开始集结。
这乌压压的骑军,几乎是鞑靼人所有的力量。
此前散乱在这方圆数十里地的鞑靼人,听从了召唤,犹如滚雪球一般,开始不断的凝聚起来。
最后,这雪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而在前方,明军已经开始设起了车阵和拒马。
想要冲破明军的车阵,唯一的办法,就是密集的队形对其进行冲击,否则,零零落落的骑兵,几乎和送菜没有分别。
这也是为何延达汗顾虑的地方。
因为密集冲锋,正好给火油罐子有机可乘。
可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巨大的伤亡,可眼前的明军就在眼前,延达汗不得不拼死一战了。
这是自己全数的资本,倘若这点资本都输了个干净,没有十年、二十年,大漠里,再不可能齐聚如此规模的骑兵。
他深吸一口气。
此时正是正午。
明军的车阵早已布置完毕。
张懋骑着马,带着他的亲兵,到了车阵之后。
他发出了大吼:“中军为中坚,都随老子来!”
一声大吼。
无数的亲兵拥簇着张懋至车队后的盾手之后。
这是鞑靼人攻击最猛烈的位置。
也最容易被鞑靼人冲破。
作为主帅,张懋本不该来此,可张懋比谁都清楚,鞑靼人的骑军冲击,实在太可怕了。
寻常的兵丁,一旦在这里被鞑靼人撕出了一个口子,那么整个车阵,便瞬间溃不成军。
而自己亲临于此,是因为保护主帅的亲兵,几乎都是明军的精锐。
自己在哪里,亲兵就会在哪里,自己带着这些亲兵在此死战,亦能鼓舞三军。
“将老子的旗号挂出来,传令下去,后退一步者斩!”
他呼喝了一声,回头看了众将一眼:“今日一战,事关关墙之内,无数军民百姓的危亡,更是关系到,京师的安危,老子若死了,副将顶上去,告诉所有人,大同的关门,已经关闭了,我们没有退路,老夫没有,你们也没有,不是被鞑靼人宰了,便是宰了鞑靼人,建功立业。你们之中,想来有不少,父祖便跟随着老夫的父祖的老兄弟吧,当初咱们的父祖在一起,并肩而战,同生共死,今日,老夫和你们,也是一样。老子希望你们都活着,可是……就算是活,那也该是光明正大的活,挺着胸膛的活。而不是苟且偷生,让祖宗们蒙羞!各位,珍重,共勉!”
诸将们默然无声。
其实起初,不少人都有些抱怨张懋出城的。
明军出城,风险太大了。
可而今,他们俱都深深的看了张懋一眼。
当初曾不可一世的将军们早已故去,留下来的儿孙们,有不肖者,有贪占权位者,更多的人,早已平庸。
他们依旧还占据着高位。
而如今,到了今日,似乎,那祖先们的英灵,在这一刻,附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再没有什么抱怨了,来都来了,还能咋样,拼了吧。
“遵命!”
众人应喏,各领着本部人马,进入自己的车阵。
一个个军令,在车阵之中不断的传达。
数万明军,龟缩于车阵之中,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张懋已带队,至车阵的最前,旗帜高高的飘起,他拔出了先父张辅的长刀,小心翼翼用手摩挲着这刀中的锋芒,抬头看天,无数飞球飘荡。
“方继藩……看你小子了,你别害老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