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顾不得体面了,骑在女墙上,高呼道:“救人啊,救人啊,方继藩,你缺德不缺德啊,我哪里得罪了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造了什么孽啊,快,快下去救人啊,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
此时,所有人盯着方继藩。
方继藩面如常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
确实有点缺德了。
张部堂就算得罪了你,也不至于如此啊。人家就这么个儿子,你要让人绝后吗?这事太不地道了。
张升接着滔滔大哭。
可那阿卜花见状,脸色却是铁青。
居然派出了一个瘸子。
这可是五太子,是咱们鞑靼的神射手,是长生天眷顾的大可汗的儿子,对方,竟只派出了一个瘸子,来羞辱五太子。
他眼眸里,掠过了一丝锋芒。
这……是耻辱。
是奇耻大辱。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不经意的微笑,既如此,那么就更加不能客气了,这个瘸子,必须死。
另一边,张升已是哭的惊天动地,他被人从女墙上拉了下来,却是哭的死去活来,锤着自己的心口:“方继藩啊方继藩……”
……
城下。
张元锡并没有受任何的影响,他站定了。远远眺望着前方。
在自己的正前方,五太子赤术,距离自己大致是三百多步之遥,这个距离……很合适。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瓮城,四面都是高墙,因而,无风。
他均匀的呼吸,放下了箭箱。
在他的对面,五太子赤术,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起初他没在意,毕竟相隔甚远,对于赤术而言,无论对手是谁,其实都不重要。
他乃鞑靼神射手,一百八十步,都可百发百中。连自己的父汗,都经常夸奖自己。
要知道,寻常的射手,能有百步内命中目标,就已合格了。
可慢慢的,赤术眯着眼,极努力的观察,这才发现……对面,果然是个瘸子。
一下子,赤术暴怒。
可耻!
卑鄙!
这是故意用这个方法,来羞辱我们鞑靼人吗?
好!
他开始徐徐前行,双目喷出了怒火。
今日……就让人尝尝他的厉害,瘸子又如何,先杀了再说。
他疾步而行。
可是……
在三百五十步外。
脸色平静的张元锡呼处了一口气。
而后,他自箭箱里,取出了一枚狼牙箭。
这辈子,虽为礼部尚书之子,可是他籍籍无名。
这是一个机会。
他要像天下人证明,他也有名字,而不是被人称只为张家的公子。
一切都轻车熟路,狼牙箭在手,而后,弯弓,箭弦拉满,到了极致。
刹那之间,嘈杂的城墙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居然这个时候……就开始射击了。
但凡是对弓箭有一点了解的人,尚且知道,这个距离,哪怕是出众的弓手,用最好的弓箭,勉强,这箭矢可以射出三百五十步,可到了三百五十步的时候,整个箭矢已如强弩之末,根本已经没有力道了,而且,这个距离,箭矢的精度,会剧烈的下滑,失去了力道的箭,射出没有任何意义。
人们习惯于在百步之内,射出箭矢,再远一些,则完全会失去准头和箭矢的穿透力。
这个瘸子……他不会射箭吧?
人们的心底深处,禁不住的透着失望。
对面的赤术,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面上,掠过了一丝笑容……
还真是……不自量力啊。
他继续带着弓,徐徐前行。
而张元锡面色平和,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配合着手中的长弓,一双眼睛,已凝视住了目标,那个目标,只是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此刻,只如手臂般大小,可这样的目标,将其当做靶子来射击,张元锡已不知多少次了。
他心如止水,随即,扑的一声,牛筋和金丝缠绕的弓弦回弹,发出噗的声音。
那一枚狼牙箭,便如流星一般射出。
他……射了。
无数人发出惊呼。
这个距离,怎么能射呢?
简直就是玩笑。
那狼牙箭,疯狂的在空中旋转,刺破了虚空,急速朝着目标而去,箭簇在阳光之下,寒芒阵阵,闪耀光芒。
城楼上,张升已经不哭不闹了,他瞪大眼睛,几乎趴在女墙上,随着所有屏住呼吸,他也屏住了呼吸,双眼,迅速的捕捉着那一支狼牙箭。
狼牙箭超出了百步……
可是,其威势竟是不减,通过自旋所带来的巨大力量,破风向前。
两百步!
那两百步之后的狼牙箭石破天惊。
最终,嗤的一声,在这三百三十步左右,赤术身形一顿,他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