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消息传偏了京师,读书人们沸沸汤汤起来,不少人为欧阳志三人惋惜,更对方继藩这等以折腾读书人为乐的事而为之愤慨。
转眼半月过去,立秋时节,天气渐渐转凉,乡试开始了。
一大清早,陛下便摆驾至暖阁,乡试虽不比会试,却因为这是选拔举人的途径,对于励精图治、选贤用能的弘治皇帝而言,自是尤为看重,他心里颇有期待,很想知道这一科北直隶能出多少英才。
正因为对今岁乡试的重视,所以这一次的主考官,乃是吏部尚书王鳌。
王鳌这个人,以清正廉洁而著称,还曾做过弘治皇帝的老师,弘治皇帝对他极为看重,而今他身居高位,何况这吏部,非同小可,吏部的尚书号称是天官,意思是因为掌握着天下官员的功考以及任免,所以乃是最中枢的部门,作为吏部尚书,也可见弘治皇帝对他的信任。
不只如此,王鳌的官声极好,素来为朝野所敬重,在弘治皇帝心里,由他来主持北直隶乡试,显出宫中对北直隶乡试的重视。
今日便是开考的日子,弘治皇帝一到暖阁,内阁几个学士就已到了。
这几个大学士都是弘治皇帝的肱骨之臣,从刘健到李东阳,再到谢迁,无一不是当代的名臣。
不等三位老臣行礼,弘治皇帝已微微一笑:“不必多礼,今日是朝廷的抡才大典,朕倒是希望,今科各省多中一些举人,将来他们能如诸公一般,为朕效力,为朝廷分忧。”
刘健捋须,显得很是感慨,颔首点头道:“陛下说的是,自陛下登基以来,优待士人,选贤用能,天下的读书人,无不是希望能通过科举而入仕为官,为陛下效力。”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一笑,似乎因为刘健说自己宽待读书人,顿觉得这几日的烦恼俱都抛在了脑后。
可这时,却出现了不谐之音:“陛下,臣昨日接到了一封御史的弹劾奏疏,这不看还好,看过之后,真是忧虑的一宿不曾睡。”
弘治皇帝循着声音看去,却是内阁大学士谢迁。
谢迁这个人和刘健、李东阳都不同,刘健稳重,李东阳多智,而谢迁呢,却是善辩,不只如此,他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急性子。
弘治皇帝便笑着道:“谢卿又来告御状了,你说说,又有什么烦心事令你操心了?”
谢迁义愤填膺地道:“都察院北直隶科道御史林翰奏称,南和伯子方继藩,平时便放浪形骸,欺负良善百姓;军民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他更加过份,居然羞辱读书人,让三个秀才拜他为师,还命他们到南和伯府,自称要亲自教授他们的学问。陛下啊,可怜这三个读书人,寒窗苦读了半辈子,眼看乡试在即,却因这方继藩一时的胡闹,而荒废学业,与功名失之交臂。陛下,此事已引发了士林的不满,不少的读书人,都为这三个读书人叫屈,臣恳请陛下,定要严厉申饬方继藩,拯救这三员秀才于水火之中。”
弘治皇帝不禁皱眉,又是方继藩。
这家伙还真是上房揭瓦,无恶不作啊。
说实话,弘治皇帝早就想收拾这个口称金腰带竟是铜的家伙了。
只是……
谢迁代奏的,乃是御史的弹劾奏疏,私下里教训一顿,倒是无妨,而一旦因为这弹劾奏疏,在官面上做出回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不等于是直接让南和伯府难堪,何况这家伙刚刚得赐了金腰带,褒奖了他一番,现在若是直接申饬,岂不证明自己没有识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