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时,才看到妙言。
之前她从太庙招魂回来之后,在这里睡得非常安稳,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影,但眼下看着她,却是眉头紧锁,脸上布满了不安,紧张的神情,睡得也很不安稳,不停的翻来覆去,甚至能听到她用力的咬牙,发出的刺耳的咯咯声。
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着裴元灏:“那个——那个招魂的人有没有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
“啊……”
既然没出什么问题,我也就不好多问了。至少,妙言是平平安安回来的。
想到这里,我终究还是松了口气,而裴元灏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
我以为他还要说什么,或者还会陪在妙言身边,谁知他一个字也不说,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背着手走了出去,我坐到他刚刚坐下的地方,也感觉到他余下的体温,一抬头,透过层层帷幔,看见他坐到了外面的桌案前。
那些奏折……
我还是尽量收回自己的心神,毕竟——玉公公也说了,少去惹他。
妙言的呼吸很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经历了什么不安,或者动荡,我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她额上的汗珠。
这时,就听见她喃喃的说道:“娘……不要,不要……”
她梦见了我?
难道,我在她的梦里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的痛苦?
看着她这样,我心如刀绞,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俯下身去,轻轻的抱着她,用嘴唇亲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
过了许久,不知是我的安抚管用,还是她的梦境消散,她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睡得,也平稳多了。
我总算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困倦,毕竟白天一整天都在等待的紧张情绪里,乍一见到她,倒是放松了不少,不由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可就在我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外面又传来啪的一声。
那一声不是很大,可在这空旷的寝宫中,回响起来却格外的惊人,我一下子被惊醒了,急忙转头看妙言,还好,她还没有醒过来。
我撑起身来,转头看向外面。
是裴元灏,将桌上的几本奏折又扔了下去,甚至将他的笔也丢到了地上。
难道,还是之前关于对西川用兵的事?
我知道朝中的大臣一直没有死心,太子和吴彦秋同时离京,能为这一边说话的人就更少了,裴元灏虽然是皇帝,但毕竟还没有到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就像之前杨金翘说的,很多时候,舆情比圣旨还管用,官员的冲击到达了一定的程度,他做皇帝的就不能不让步了。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轻轻的撑起身来,下地走了出去。
这一下,外面的地上更是一片狼藉,那些奏折被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他的笔扔在地上,朱砂洒到了好几张奏折上。
我走过去,蹲下身来,开始捡地上的奏折。
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手用力的扣在桌沿,整个人显得煞气十足。
我也不去看他,一本一本的捡,收捡好了一摞,就放到他的桌上,然后又转身去捡其他的。
可就在我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忽的一声,他又伸手将那些奏折全都推到地上,哗啦一下洒了一地。
我顿时僵在了那里。
回头看着他,他的脸色甚至比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更阴沉了一些。那双眼睛,在烛光下,却也有一种黑夜里,野兽的眼睛的错觉。
我的心不由的一沉,但还是立刻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一边俯身重新捡那些奏折,一边轻轻的说道:“陛下也不要太生气,不管什么事,急是急不的。”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朕当然知道急不来。”
“……”
“否则,当初你跟他成亲的那天,朕也不会由着你们欢天喜地的闹了。”
我伸出去捡一本奏折的手顿时一僵,停在了那里。
他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覆在了我的身上,我抬起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桌案,走到了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烛光下,他眼中那近乎嗜血的神情越发的深重。
他一字一字的说道:“只不过,听着人亲口说你们的洞房之夜,朕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