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巴伐利亚公爵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赛奥法诺皇后很快便将婴儿递给了他。
皇后的动作是如此地坚决,以至于甚至让公爵以为他不伸手接住,这婴儿就会从她松开的手里滑落在地——于是他只能将其接住了。
怀里的小婴儿渐渐止住了哭泣,好奇地睁着湛蓝色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而狄奥法诺皇后则是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她是陛下的女儿,但她不能继续待在我的身边了……否则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必然会走到与她父亲公然对抗的道路上。”
“这是什么预言吗?拉伊俄斯之子?”公爵惊愕地问道。
所谓的拉伊俄斯之子,是一则古希瑞斯的神话故事,说古底比斯的国王拉伊俄斯听到了神谕,说他的儿子长大后会杀死他。
于是这国王就狠心将儿子的脚踝刺穿,拴上铁链,命令某个牧人将其遗弃在森林里喂狼。然而那牧人新生怜悯,将其送到了隔壁科林斯王国的宫廷里,结果这孩子长大后,某次在路边失手杀死了坐马车经过的陌生人,正好是他的父亲国王拉伊俄斯。
古希瑞斯神话里的预言往往带有“必然”的“悲剧”性质,就是无论你如何逃避,都避不开那注定好的悲剧结局。当然,虽说只是神话,然而在这个超凡世界,一切都是皆有可能的。
“神话?”赛奥法诺皇后摇了摇头,带着某种挣扎的语气说道,“不是神话,是魔鬼。它就住在我的脑子里,唆使我去蛊惑我的丈夫,还要将我的女儿也带上罪恶的……”
“啊!!!”她忽然低声惨叫起来,仿佛剧烈疼痛般抱紧了头颅,咬牙切齿地嘶吼道,“从我的脑袋里……”
“……滚出去!”
巴伐利亚公爵惊惶地站起身来,他下意识便想推门出去呼唤医生,然而很快又想到如果有人看见他和皇后独处一室,还带着刚诞生的小索菲殿下,那这必然会对陛下的声誉产生严重的损害。
作为一个正直的、体面的、忠诚的伯爵,从为陛下着想的角度考虑,他很快便放弃了这一念头。
这时皇后赛奥法诺重新直立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与刚才已经判若两人,带着某种优雅的礼貌微笑(甚至礼貌得有些漠然),向巴伐利亚公爵伸出了手:
“抱歉,公爵阁下,可以将我的索菲还给我吗?”
巴伐利亚公爵微怔,只见皇后赛奥法诺的脸色又突然狰狞起来,重新抱着头颅弯下腰去:
“不!我绝对……不会……把索菲……交给你……”
这位皇后的表情时而狰狞绝望,时而又变回从容优雅(甚至带着某种隐隐的冷酷),仿佛体内有两个人格在激烈地冲突着,不断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最后还是原来皇后的人格占了上风。她重新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朝公爵虚弱地笑笑说道:
“公爵阁下……我该走了……”
“我没法压制那个魔鬼太久,所以……请您明天尽快离开洛林公国……”
“带着我的索菲一起……远离我,远离这里吧……”
“这是我对您唯一的恳求了。”
她颤颤巍巍地向外面走去,巴伐利亚公爵上前试图搀扶她,却被皇后一把推开了。
“那么,她应该叫什么名字?”在皇后推开房门的时候,公爵在她背后试探着问道。
“作为……我的女儿?”
赛奥法诺皇后转过身来,最后看了她的女儿一眼……公爵可以确定他看见某种晶莹的液滴从她眼角滑落。
然后她便缓缓转过身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颤声说道:
“就叫‘埃莉诺’吧。”
“埃莉诺……”巴伐利亚公爵重复着这个名字,知道它原本的词义是“如晨曦般灿烂夺目”。然而赛奥法诺皇后说完了这句话,便再次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消失在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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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巴伐利亚公爵颔首,“您的复述,和我刚才所叙述的事实完全一致,空想之龙阁下。”
“唔,我明白了。”空想之龙布鲁诺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故事对叙述者本人有所美化,但从逻辑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巴伐利亚公爵一直以来为谣言所困扰,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帝陛下,否则以陛下的性格,必然要怀疑他和皇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才会使得皇后会秘密地向他求助,并且将索菲殿下托付给他。
而这种迁怒甚至会延续到索菲殿下身上。反过来,如果索菲殿下能在魏斯巴赫家族长大,那么其实所受的待遇并不会比在萨克森家族差上多少。
因此,无论是为皇后,还是为殿下着想,甚至是为皇帝考虑,巴伐利亚公爵最终选择秘密收养这个孩子,动机上都是说得过去的。
至于赛奥法诺提到的“不知道这宫廷里有谁可以信任”,毫无疑问让巴伐利亚公爵对萨克森家族的所有人,都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因此才会将事情隐瞒至今。
当然,对如今的布鲁诺而言,他无疑也是赞成巴伐利亚公爵的做法的。毕竟有心灵瘟疫的存在,当时宫廷里有多少人被感染并不好说。
假使他贸然选择背叛皇后,那么索菲殿下必然会留在宫里。按皇后的说法,后续殿下再被心灵瘟疫操纵而行刺皇帝的话……
……对萨克森家族而言,就远不止丑闻那么简单了。
嗯,谁知道即使是离开了萨克森家族,这位殿下又重新走回到与她父亲对抗的道路上去了呢?
空想之龙将笔记合上,默默地感叹了下“造化弄人”后,随即便和巴伐利亚公爵、封炉之火告辞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