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站在营外一处空地上,面朝着康都的方向,将手里的纸钱丢进用白灰画出的圈里,被火舌舔尽。
黑沉沉一双眼里,是跳动的火光与飞扬的灰屑,古井无波般没有起伏。
孟舒澜挑了一下火堆,让灰屑扬得更高,朝着康都城的方向飞去。
她在祭奠那从京城而来又回到京城的半个师傅,他在悼念自己短命的表侄兄弟以及那高逝于华堂的帝后。
两人都未发一言。
白鹭和鸿影牵着三匹马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墙角的阴影里,燕七领着一队不能见光的暗影静候。
随影站在孟舒澜身侧,等自家主子起身后,接过了他手中挑灰的树枝。
晏清烧尽了手里的纸钱,握紧了立在身旁的长枪。
提枪上马,晏清驱马离了城,孟舒澜却没有拦她。
寒夜里,大雪纷飞,乌云闭月,掩盖了雪地里一切的声息。
当巡夜人发现不对时,一柄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不等他身边的人喊叫,雪地里就凭空冒出来了一队人,将他们都悄无声息地拖进了雪里。
片刻之后,这这队人又从雪地里站了起来,除了衣服上沾了些碎雪,但今日本就雪大,沾了些雪,看不清脸,就连身形都是模模糊糊,只能从衣着去辨别敌友。
这队人踏雪进了营地,跟巡逻交班的人打了个照面,也没个寒暄就过去了。
交班的头领疑惑地看了一眼,见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用俚语嘀咕了几句什么,也就当是累了,没有过问。
约莫过了一刻钟,从果木垒雪山背后,忽地传来厉鸮长鸣之声,经久不散,似有猛禽暗夜争空。
守营的将士还来不及安排人去驱逐,忽见后营火光乍起,顿时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走水了!”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漫天的大雪也盖不住这猛烈的火势。
守营的将领披上衣服正要出帐,却听前营传来惨嚎。
一声“敌袭”裹在声声“走水”“救火”“粮仓”等呼喊里,竟没能第一时间引起人的注意。
直到血腥味盖过了风雪中的烟火味,才陡然惊了惊慌中的人。
“迎敌!”
守营的将领临危不乱,撂倒几个乱跑的小兵,一连串的命令就随着号鼓令旗传达下去,“速报主帅,贼人偷营!”
送信的令兵快马出了营,从玛噶格禾河河岸,绕果木垒雪山之北,朝北地狼口关大营而去。
行出一里,却见一队铁骑横拦道前,或面朝着他,或背对着他,所见者亡。
令兵倒地前,只记得为首之人一杆银枪,在没有月亮的夜里,枪芒冷若寒月。
突袭雪原十二部大营的计划比预想的要顺利。
晏清提枪看着远处越发明亮的火光,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大雪在大火中飞舞,如灰屑在火堆中翻飞。
雪原十二部的主力大营已迁,但为了迷惑荆城守卫,此处大营尚有三分之一的兵马粮草。
拆了这大营,能重创雪原十二部,但也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所以光是拆营还不够,还得给他们前后夹击的压力。
回转身看向北地方向,果木垒雪山北,狼口关外,晏清攥紧了枪。
雪原十二部的主力必定会回援,北地虽佯攻其营,但为保留兵力并不会给太大压力。
主力来援,败军外逃,他们所处必经之路,必受前后夹攻。
拿下,则重创雪原;反之,则埋骨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