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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呼延协寝殿最近东北方,宏大的石板,随着咔咔的锁链声,缓慢打开。
陌影头上罩着布袋,刺目的阳光还是透过了布袋,星芒般刺痛了眼睛。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阳光,以及清新的空气,让她难抑惊喜。
手臂上抓了一只有力的手,她凭熟悉的气息和脚步声,判断出,这男人是许久不见的凤颐,而领先在前的,那金光璀璨的倩影,是她的母亲,凤迤逦。
一路走着,她忍不住盘算,该从何处逃离,该如何去找百里玹夜……
一行人刚刚出来,宏大的通道,后面又传来机关锁链转动的声音,那地宫的大门,便在背后轰然关上。
陌影听着那动静,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幼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呼延千逝。
没错,他很可怜,可怜又可悲。
可他终究是敌人,不值得怜悯与同情。
不知走了多远,拐了几条路,陌影透过布袋的空隙,发现,自己又被带到了一处庭院里。
凤迤逦在前面停住脚步,转过身,给凤颐打手势。
凤颐忙把陌影头上的布袋取下,默然退到一旁去。
陌影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百味杂陈,却已然无心去怪罪。
囚禁四年,他变得比从前更冷更静,也似更懂规矩了。
不过,吸血鬼素来演技精湛,那美丽的外表,也太容易叫人心生迷惑与爱怜。
见凤迤逦转身走到了庭院的间,她跟上去。
“要杀要刮,直说无妨。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做戏。”
凤迤逦停住脚步,侧首说道,“你哥哥……很适合当血魔储君,而你,因为背叛血魔王朝,早已经没有资格。陌影,你明白为娘的意思吧?”
陌影心痛如刀绞,脑海中却还回荡着,前世里,眼前女子痴情望着梅林的一幕。
前世,她为情而死,弃了年幼的她。
此生,她为情假死,亦是弃她不顾。
现在,她有了儿子,还是弃她……
母爱如此,她早已心念成灰,再无奢求。
“你想要我怎么死?”
凤迤逦从腰间拔出剑,一击刺向女儿的腰腹……
陌影凝眉,望着近在咫尺地绝美容颜,不敢相信,这给她生命的女子,会真的杀她。
但是,长剑却并没有刺中她。
剑刃触及她的一瞬,凤颐愕然大喊,“不要”。
呼延千逝的声音也传来,“住手!”
他着实没想到,为了换取自己的地位,母亲会出此下策。
剑刃刺破了血肉骨骼,却是入了百里玹夜的腰腹……
陌影震惊地看着眼前英伟的铠甲背影,惶惑微怔,一眼认出是他。
寻常天狼士兵的铠甲,穿在他身上,亦是如穿龙袍金甲般好看。
可是……为什么?!
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哪轮得到他来送死?!
“百里玹夜……”
她忙上前扶住他的后腰,挥掌便要打向凤迤逦的心口,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
她侧首看手的主人,还是百里玹夜。
“玹夜,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这是一场戏!她的目的,就是要杀你。”
凤迤逦刚才故意走那几步,不过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心跳声,预测他的远近……
百里玹夜强忍剧痛,思及这些时日,她义无反顾,不畏生死,只身涉险,他扣住她的手,矛盾气恼地一眼不看她。
陌影被他的怒容刺伤,这男人烈如火时,能叫人欲仙欲死,冷如冰时,妖魔般骇人心魄。
她不管他的暗怒从何而来,还是坚持扶住他……
如山的壮伟身躯,不稳地轻晃,只盯着面前的凤迤逦。
陷阱也好,惩罚复仇也罢,他和这女人,终究难免一场恶战。
与其涂炭生灵,不如在此一笔勾销。
“凤迤逦,你杀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凤迤逦漠然如冰,眼底,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
没错,她利用了这男人对女儿的爱,布下了这场计谋,戏耍他,诱捕他,杀他。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上当。
可他还是来了,还是挡了这一剑……是证明自己的痴情,还是证明别的,都已经不重要。
百里玹夜却绝然冷扬唇角,猛然从腹中抽了长剑,重创的身躯,一时间无法痊愈,血液浸透了下半身的铠甲与内袍……
“母债,子还,天经地义。不过,凤迤逦,你别忘了……你的仇早已报了,我母亲是被你杀的,今日,你也该一命抵一命。”
话音落的一瞬,这一剑便贯穿了凤迤逦的腰腹。
陌影扶在百里玹夜后腰的手,惊得一颤,松了他。
眼见着凤迤逦摔在地上,她没有去搀扶,只是拔出了那柄长剑……
凤迤逦躺在地上,因为体内的剧痛颤抖不止,曾经锥心刺骨,痛失子嗣的痛苦,似又经历了一回。
她艰难抬手,伸向自己的女儿……
陌影俯视着她,眼神淡漠如冰。
“前世,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如此美丽,父亲却不爱你。
现在,我想通了。
一个男人,背叛一个女人,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天生心,第二个便是那女人不值得他爱。
前世,他可能是真的心。
但是,此生,你却不值得他爱。”
凤迤逦咬牙切齿地垂下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孽种!”
陌影不再理会她,担心地看百里玹夜的伤口。
他低头抬手捂住那一处,似看她一眼都会污了眼睛一般,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真不该刺她这一剑。那样的话,我会对你死心塌地一辈子……”
百里玹夜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死心塌地,你可以滚了!”
呼延千逝和凤颐狐疑,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猜不透这到底是何意。
他们谁也没有去搀扶凤迤逦,见陌影黯然走向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忙追过去。
凤颐只是沉默跟着,不言不语。
呼延千逝却忍不住问,“影儿,你要去哪儿?”
“去找我爹。”
“需要我陪你吗?”
“你还是去找你爹吧,凤迤逦出来时,寝宫里发生爆炸,你爹怕是要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哦。”
呼延千逝虽然恨透了那个人,也曾想谋逆,甚至弑父,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想方设法保护过他的人。
于是,他转身便飞去了地宫……
百里玹夜却没有离开小院,他抽出了自己的翼龙神剑,强大的光芒,冲向天际,召唤了靖周大军,也让凤迤逦再无半分站起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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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靖周帝吞灭天狼余孽,活捉血魔女王,将血魔王朝,纳入靖周版图。
靖周史册上至几千年,从未有过如此广袤的疆土。
经过丞相,国师,等人的辅助,短短三个月内,年轻的靖周帝,让曾经的血魔与天狼,和谐融于靖周。
举朝上下,人心和顺,经贸繁盛,四夷宾服,万邦来京,国势大振,曾经在天狼与血魔人眼中,最羸弱可欺的人类,成了最强大的王朝。
昔日的靖周旧都,因南赢王的归来,似空洞的躯壳,恢复了往昔的气血,也比从前更加繁荣和睦。
一大早,一辆宽大的金黄华车,穿过喧闹的集市,在王府大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艳若仙女的女子,提着食盒,跳下马车。
那窈窕的身姿,轻盈婀娜,却比从前更加消瘦了几分,蝶袖束腰的鹅黄绿纹留仙裙,飘逸飞舞,柔美简单,并不显得拖沓。
后面,还有个沉默寡言的绛红色锦袍的吸血鬼男子。
他素来是不声不响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着母子三人。
陌影一迈过门槛,见父亲正在院子里练功,不禁扬起唇角。
惊宸和暖儿一左一右,学得有模有样,萌态可掬。
晨光如水般清莹,风凉爽宜人,祖孙三人,掩映于木葱茏的庭院里,美成了一幅画。
“父王,我今儿做了一种很特别的糕点,叫做提拉米苏,一早搁在店里,不到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
严怀景不敢恭维地失笑,“你不会又是卖一个金元宝一块吧?!”
陌影撇嘴没吭声。
从前她给人治病,除了宰过像呼延祈佑这样的达官显贵,她可是鲜少收钱。
自打来了这里,要雇人照看偌大的宅院,可是需要不要银子呢。
“谁叫您当时回来,只带人,不带钱的?!祖母昨儿还唠叨呢,皇宫里那几位太妃,都笑她穿得寒碜。”
“你管她作甚?”
“我不管谁管?她直唠叨说,是百里玹夜抓了母亲,才害得她享不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严怀景叹了口气,挥招不停,不忘纠正外孙的姿势。
“人老了,就是爱要面子,从前一件袍子价值万金,那脸上都是用的南海螺子黛,东海珍珠粉,西域胭脂,如今想来,那是一场美梦,你若纵着她,越发让她走不出了。”
“祖母从前可不是奢侈的人,那头上从来都是一堆银饰,相较于太妃们的宝石,可是便宜不少的。”
“哼哼,那会儿她是端着身份,显得我这南赢王廉政爱民。现在,我是前血魔王朝的摄政王,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