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查不出症状,只说是连日阴雨,郡主忧思过重,脾胃受寒。王太妃让幽芙将她带回了王府医治,有不少命妇听闻消息,都前去探望,幽芙不准任何人见郡主。”
黑衣人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红煞写的,让属下务必亲手交给殿下。”
百里玹夜忙打开,纸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郡主可能有孕,请殿下留意牵引。”
不是“可能”,那女人真的有了身孕!
他握着信纸,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个圆胖可爱的娃娃。
心里一团滚烫的甜蜜,火辣辣的涌上来,几乎压不住。
“郡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南赢王府的雨阁。”黑衣人俯首说完,只感觉到一股风袭过,再抬头时,主子已经不见踪影。
*
已然过了子时,雨阁的里,依旧灯火通明。
顶层阁楼,白墙地板,雕碧纱橱,将整个宽大的房间隔成两室,右边是工作室,左侧是丹药房。里外除了遮光的几道窗帘,无任何多余的缀饰。
两个球形的雕药炉,在丹药房内,热气徐徐,致使室内暖热如炎夏。
工作室内,环形的工作台上摆满了高矮粗细不一的瓶罐,有的放了标本,有的盛了药粉,还有得是半满的各色药品,在夜明珠顶灯下,像极一件件奇特的艺术品。
柔美纤细的倩影,已连续忙碌两个时辰,纵使只一件吊带丝裙罩身,额上仍是热汗如豆。
因为急于赶往绕云山,相助父亲和百里玹夜反击乌羌,她需要大量的伤药,解药,补药……
在猎场内不方便制作,本想着从御药房弄些药草带着便罢。
所幸幽芙将她带了回来,以两天时间准备丹药,还来得及。
听到敲门声,她忙碌地头也没抬。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幽芙,除去一层易容面具,她已恢复成蔚茗的模样。
那一身月白的袍子,飘逸如仙,出尘脱俗,却难掩吸血鬼的幽冷之气。
她端着一碗粥进来,见陌影仍在灯下忙碌,怔然微顿脚步,随即走到靠窗的茶几旁,把托盘搁下,看着粥碗眸光复杂地停了片刻,才转头开口。
“郡主,先吃了粥再忙吧。今晚我留下来帮你。”
“我正忙不过来呢,如果你能帮忙最好了。”
陌影忙不迭地说着,把碾碎的药粉倒在盛了红色药水的玻璃瓶里,晃动均匀。
“哎?对了,蔚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父王?”
“王爷不愿带女子上战场……”
陌影晃动药瓶的动作停住,凤眸幽幽含笑,“父王那么宠爱你,一定会想你的。如果我们能帮上忙,他就不会生气了。”
若是有这只吸血鬼随行保护,一路上无人敢扰,势必一帆风顺。
“还有,听说绕云山那边天寒地冻的,正好我们可以带冬衣给父王和七皇子。”
“郡主,狼人不畏寒,还有……王爷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征,临行前,定然带了那些东西。”
“可是,万一带的不够呢?”上辈子没有父亲疼爱,这辈子总算是有了,她可不想再失去。“蔚茗,你就陪我去吧!父王若是受伤,你也好照顾他。”
“好吧,我考虑一下。”
蔚茗见她还是不肯到桌旁来,她便把粥端到工作台上。
“你最爱吃的八宝甜粥,冷了失了味道,不好吃。”
陌影也的确饿了,白天用膳,吃一点吐一点,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还能长途跋涉?
她接过粥碗,不忘给蔚茗指派任务,“你帮我把那边的药草捣碎。”
“好。”
蔚茗进入工作台里面,捣弄着药草,一双眼睛却直盯着陌影把粥吃完,才放心地转开视线。
“郡主……今日是不是该来月信?”她佯装无意地问。
陌影沉吟嗯了一声,却并不确定。
这身体特殊,不当吸血鬼,便体弱阴虚。
“应该快了吧,每次都会差个三两日。”
与百里玹夜的两次,都是约莫估算了安全期,又怕不准,事后又补了避孕药。
“为防万一,我还是先去给郡主准备一下。”
“好,有劳你了。”
陌影送她出去,回来照旧返回“工作台”前。
半个时辰后……
丹药炉上设置的沙漏鸣笛,幽幽地响起来。
蔚茗却仍是没有回来。
陌影看了眼门板,忙进入丹药房,搬了凳子到药炉旁,拿了布巾垫在手上,踩上凳子握住丹药炉盖子的把手,一下把盖子掀起来……
滚滚的热气,呈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直冲房顶,熏烫得她脸面嫣红。
正要下去凳子,腿上却有暖热的东西流下去,小腹隐隐一阵坠痛,她疑惑低下头……
裙摆下的板凳上,有几滴嫣红的血,触目惊心。
丹药炉的盖子,砰一声,扣在地上。
她手按在小腹上,心里隐隐怀疑,刚才那碗粥——是毒吗?这不是月信——绝不是!
身子因越来越剧烈的痛,颤抖不已,她想下去,却失了平衡,窄凳翻倒,娇躯仰摔下去。
身体坠地的刹那,窗子煞然呼啸开阖,幽冷的夜风随着入窗的金影狂袭而至,帘幕飘忽飞卷,房顶上灯影摇曳。
随即,两条手臂牢牢缠住她的腰际,将她揽入怀里。
定格在眼帘内的,是一张艳若夜昙的俊颜。
她虚弱地惊喜抬手,触到他的脸颊……
风尘仆仆的男子,眉宇间疲态难掩——他是从几千
里之外赶回来的。
只是……
他并没有因此刻的相见而惊喜,嗅到浓烈的甜腻之气,视线敏锐落在她脚腕的血上,墨绿的眼眸,陡然变得狰狞狂戾,莹光冰寒。
“为什么流血?严陌影,回答我!”
陌影被他的暴怒震慑,却无力说话,小腹坠痛的难受,意识也渐渐模糊。
“回答我!严陌影!给本皇子醒过来!”
伟岸的身躯内,潜藏的魔兽之气,亦爆发出来,却是因眼前的状况绝望捂住,手足无措,
蔚茗恰到好处地推门进来。
他正把淌血的手腕按在陌影的唇上,逼迫她吞咽……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蔚茗忙奔过来,握住陌影的手为她把脉,神情担心而凝重,似刚刚发现境况如此。
百里玹夜忙扯住她的袍袖,似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保她和孩子。”
“孩子?”蔚茗佯装愕然,“殿下是说,郡主怀孕了?”
“是,我确定!”
然后,蔚茗的手指按住陌影的脉搏,左手探了,右手又探,按了良久,才扼腕叹出一口气,抬手落在他肩上。
“殿下,郡主她……服用了堕胎药。”
已然满心怆痛的男子,无法接纳自己听到的。
“不可能!这女人连一只兔子都不忍杀,怎可能杀自己的孩子?”
“王爷曾交代过,郡主不能有孕,否则不只是会害死殿下,这孩子也将与郡主一样,沦为诸国争相利用来夺取天下的利器。郡主太爱殿下了,所以……”
太爱他,所以杀了他的骨肉?!百里玹夜俯视怀中脸色苍白的女子,悲恸愤怒已极,却不愿妄下评断。
*
辰时,天未大亮,陌影便睁开了眼睛。
粉色的帐顶上,绣着红莲鸳鸯。
那莲在黑影里,似干涸的血。
鸳鸯的眼睛,丝线流光,反而显得诡异妖冷。
这个时辰,在往日,该是百里玹夜上朝的时辰。
他醒来之后,会亲昵地吻醒她,道了别,才离开。
她从一开始的抵触,逐渐贪恋成瘾,就连辰时醒来,也成了甜蜜的习惯。
身体异常温暖,她清楚地感觉到,一双手臂还缠在腰间,似要坚守一生般霸道偏执。
她侧首看向他,却被他寂冷如冰的绿眸震惊,心头微微一悸,满身的暖意也变得怪异起来。
这双眼睛微笑时,魅力如魔,能吸纳了人的心魂。
此刻,他看着她,却如看一个憎恶已久的仇敌,眼底几分凶狠的厉色,生生刮痛她的骨。---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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