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三人带到一处断壁残垣。
她隐约听到机关锁链拖动的响声,还有模糊人声。
他说道:“素闻善弈者某势,而善谋势者必成大事,弈郎君真叫连某开了眼界。”
连景抿了抿唇,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
“连兄,何处?”
他是被杨玉环二人从开明坊拉走的。
“追上去!”
田氏这个架势,看着像是没翻身的底蕴?
谁知连景却说道:“这里应该不是田春建造的。”
“你、你为何要害他?你们亦师亦友,忘年之交,缘何下此毒手?”
恰恰相反,他内敛安静,瞧着比年长许多的裴擒虎更稳重沉着。肩披蓝色长发,身穿一袭略显宽松的长衫,脸上带着点儿奶膘,让他多了几分年幼无害的感觉,但也只是看着无害。
那只机关动物诚心是想将他们引到什么地方,弈星明知有问题也不得不踩进去。
杨玉环抓着披风的手缩紧,一贯冰冷的脸上似有些许波动。
弈星道:“那阁下苦心筹谋,却只是为了媚上讨好权贵士族,奴颜婢膝,似与‘聪明’无缘。”
在他看来,田春费尽周折弄什么“黄粱梦”讨好权贵很蠢。但也并非没可能,多少汲汲营营之辈就喜欢走这种歪门邪道?若加上田春老巢的戒备力度以及防卫手段,可能性就不大了。
等等——
不止是裴擒虎。
紧跟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连景被骂得脸色铁青,倏忽想起密室之中突然反水偷袭的实验体。
公孙离动了动手指,试图挣扎醒来,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面貌,奈何身体却被什么东西拖着,朝着无尽的黑暗沉去。像置身寒气弥漫的冰窖,也似被沉入寒意彻骨的深海。
他指着大坑道:“就是这里。”
这里不是田氏的老巢???
正中央长着一株三人合抱的枯树,枯树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机关锁链。乍一看,像是数百网纹蟒盘踞其上。饶是裴擒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姓田的够有钱,挖这——么大的坑。”
裴擒虎一听,脊背肌肉紧绷。
落子布阵,杀伐果断!
若无缜密的计算能力、深沉的心计以及深厚功力,如何能做到?
“意志力和执念出乎意料的强,寻常成年壮汉都扛不住的药量,她居然还能维持几分清醒,看样子这只虫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说话这人五官生得周正好看,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正气,唯一不协调的是他长了一双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看得人极其不舒服。
想要猎物自投罗网,自然要一个饵。
当然,这也与关心则乱有关。
扑通一声,无力瘫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犯不着走“媚上讨好”这条路,现实偏偏是走了,那便只剩一个可能——田春有更大的图谋!“媚上讨好”只是他的遮羞布,实际上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却被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
亡师被人如此羞辱,他能忍得住就怪了。
“不是他?”
“这般说来,在武氏女帝治下,于李氏时期走下坡路的田氏,重启建造杨氏末年就搁置废弃的兵库,进行违反机关律的违法实验,枉顾人命,残害百姓?呵,真是嫌命长了!”
连景没想到看着热血憨实又单纯耿直的拳师,脸上也会露出这般杀人狠厉的表情。此时的裴擒虎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迫不及待要撕咬敌人喉咙的猛虎,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安和狂躁。
连景沉着脸:“难道不是?”
他们四人当真能将人救出来?
就在这时,弈星敏锐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飞速划过,眨眼钻入某个密道消失不见。
从田氏到田氏身后的贵族富商,一个逃不了。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群闲得发慌的贵族要享乐游戏,越猎奇越喜爱,田春为了自身利益而迎合他们的喜好,最后被牺牲的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抵抗能力的弱小!
一想到这里,公孙离胸腔泄洪般溢满戾气。
杨玉环自不用说,听到公孙离断后没能出来,本就淡漠的她看着愈发森冷,弹奏琵琶的乐声也带着令人战栗的肃杀之气。一弦响,杀人退敌。至于三人中的陌生少年,他更是看不透。
路上大致了解了事情始末,半道又听了连景的转述,听完便觉得公孙离这回轻敌了。
连景道:“我听恩师说过,田氏在杨氏当政时期也是煊赫家族,全族上下深受皇恩,巅峰时期曾接到替杨氏建造兵库的任务。只是兵库工程巨大,还未等其建成,杨氏就被李氏取代。”
先前偷袭公孙离的机关锁链游走着,将公孙离缠成了一枚茧。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蓝发少年转而看向连景,轻轻颔首:“连兄,麻烦带路。”
连景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上前怒道:“田春!”
实际上——
线索在她脑中逐渐拼凑成一副模糊的图,即将抓到什么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公孙离心中一凌,脑中警铃大作,立时抓住伞柄准备御敌。
透着一股令人不悦的傲慢。
男人:“顺便试一试这段时日的成果。”
这人是谁?
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她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伴随着铁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开始涣散的意识再次归拢。
少年名弈星,十五六岁模样。
【什么时候……居然毫无察觉……】
连景小心用余光观察杨玉环和另一个陌生少年。
凝重的气氛让连景无所适从,他试着宽慰三人:“还未见到阿离便是好消息……”
发黑的谷物和生锈的军械,田春老巢规模大得惊人,这明显不是短期能建成的……
连景道:“自然是真的。如此庞大的老巢,即便有家族支援田氏,田氏没个七八年也建不成这般规模,我便想到田氏祖上的功绩,猜测田春是重启了兵库,将其改造成秘密实验老巢。”
尽管年纪不大,身上却没这个年龄特有的热血朝气。
“真的?”
简单来说就是给田氏扣上大帽子,违反机关律、残害百姓兴许能弄垮田氏,但绝对弄不夸田氏背后的金主靠山。但,罪名要是移接木变成“造反”呢?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要撑到玉环姐姐他们过来!
一想到他们,一股无名力量便从身体涌现。
裴擒虎终于按捺不住,一拳砸在墙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连地面都为之一震。
一侧的杨玉环道:“是一只机关动物,口中衔着阿离的发绳。”
沿路时不时还能发现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公孙离的。
弈星点头:“嗯,沉住气,不要乱了阵脚。”
无一不在昭示一点——
裴擒虎猛地看向他,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连景点头:“嗯。”
“该死!”
这是疑点之一,还有一点——
虽说少年比他小了七八岁,却给人相当可靠的感觉,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再荒诞颠覆也能成为现实。他与弈星一前一后跃入坑中,循着公孙离留下来的枫叶标记,一路追寻。
谁知逃亡半路上与裴擒虎三人撞了个正着。
洞穴高近二十丈,宽四十余丈,各处皆有出入口。
黑白二子的较量,不正似敌我交锋?
弈星道:“谬赞。”
田春佯装沉思,尔后道:“你们的问题是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弈星有种不祥的预感。
田春大笑道:“答案,不妨你们自己来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