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桶里,亦事先备了诸般样。
有梅子,甘蔗条,薄荷叶,也有红盐荔枝、渍樱桃等蜜饯,更有岭南来的椰子干片儿。
用“冷浸”的方法缓慢萃取出的咖啡原液,就像冰滴壶中收集的一样,没有热煮后的酸味,对水果十分友好,不会恶狠狠地掩盖果子的清新甜酸。
若客人们午时前来买饮子,两处店铺里都还有邻近奶酪铺子送来的奶油。只要多加十文钱,果味咖啡冰饮子上,便能多一圈儿滴酥鲍螺,奶香四溢。
姚欢和邵清回到开封后,胭脂就兴高采烈地汇报,这果味冷萃胡豆饮子,来吃早饭的臣子们,因穿着热得要命的官服,特别爱喝,加上午市晚市的客人,店里每天至少卖出上百杯。小玥儿不怕热的时候,推车出去转一圈,五六十杯,也就半个时辰里铁定销空了。
姚欢又问小龙虾的情形。
胭脂笑得越发欢喜,娓娓道来:“姚娘子,吾等原本赁的六十亩桑虾稻共养,芒种捕捞,每亩成虾两百多斤,虾苗也过了百斤,另有稻谷每亩七八斗。娘子去雄州前又吩咐我们向县里租的水泊,池塘蓄水多,塘产鳌虾更多些,一个两三亩的塘子,前月收上了千斤鳌虾,大的竟有五寸长,快赶上鲤鱼苗了。犁刀送虾进城时,樊楼的三少东家开心得很,说是咱们收上来的货,真没给他把持的鳌虾行丢人,十来家入了虾行的正店,价都不讨,直接将大个头的鳌虾包圆了,城中那些定六月黄全蟹宴席的贵客,今岁有不少,改定了鳌虾宴。”
“虾苗呢,卖得如何?”姚欢又问。
就像其他行业协会一样,鳌虾行,也垄断了虾苗的售卖。这并非姚欢希望看到的,但此世的开封城,背后由朝廷把持的每个行业协会,都是如此。
胭脂心窍明敏,安慰姚欢道:“娘子看人颇准,那位韩三郎,虽是樊楼少东家出身,却没有娇骄二气。虾行里的事,他都与犁刀商量着来办,与开封府人头也熟。虾苗比鱼苗、蟹苗定价低不少,韩三郎带着犁刀与开封府的上官们请过示下,鱼行、蟹行也不敢嚼舌头。”
姚欢点头:“嗯,咱们养虾,今岁头一回虾苗大富余,可以对外叫卖。定价低些,又有盈利的例子现成摆着,别个才敢试水。”
胭脂笑道:“那往后几年,与我们抢生意的虾户,就多了。”
姚欢不以为意。
这农林渔牧养殖业,哪有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规矩。京畿抛荒的土地水泊何其多,外来流民们不怕吃苦,能聚拢在此处,发展出小龙虾养殖基地,多好的事呐。
……
邵清回到太医局,亦通过太仆寺向翰林院请了牓子,道是有榷场觅得的人参要献给官家赵煦。
这日午后,邵清带上人参与汤剂方子,以及一盒点心,去内廷讲筵所,见天子。
“官家,臣在太医局整理医方药案,见到唐时渤海国传来的药方,用人参、酸枣干、五味子,水煎成汤剂,早晚服用一碗,能消减心悸心痛之疾。这一回在雄州榷场,女真完颜部来人,售卖上好的人参,臣便买了一些,回京依着唐时医方煎煮,送与太医局几位上官有心症的家眷服了,皆称可见疗效,臣才敢请官家试试。”
天子看着不卑不亢、风仪沉稳地立于厅中的邵清,笑着命自己的内侍梁从政拿来椅子,一面吩咐邵清道:“坐吧,这椅子,朱紫臣子可坐,朕呢,也正要赐你绯服和银鱼袋。”
见邵清面露疑惑,赵煦啜一口龙团茶,笑道:“苏公回京就来见我,说了诸多原委,尤其说到你与姚娘子,救下那完颜部的质子,而你,更是留在辽营阻止乡民攻杀辽商。这绯服和鱼袋,你当得起。”
邵清谢恩。
此前,面圣后的苏颂,就已告诉他夫妇二人,童贯果然,在雄州风波传到京城的同时,就干干脆脆地向官家请罪,声称自己攀搭马植,暗谋一番,全为了给大宋夺回汉唐故地。
据说,赵煦初听之下,甚至还有所动心,往那“此计若成”的方向上去想,幸亏章惇和曾布,东府西院的两个冤家,此一回倒口径一直地“警示”赵煦,这分明是个馊点子。若女真人扶不起来,大宋白那么多银子,还可能因撕毁盟约而再度被辽人师出有名地攻打。若女真人果然日渐强大、虎踞北边,那大宋岂非养虎遗患,莫说拿回幽云十六州是妄想,只怕会迎来一个比辽国更利害的劲敌。
赵煦总算将首相与枢相的话听进了心里,只因对打过西夏人的童贯抱有特别的好感,便对他从轻发落,内侍品阶降了两等,先遣去给先帝守一年陵寝。
这回给邵清赐了绯服鱼袋,更表明了赵煦的态度。
此刻,君臣二人相对而坐,赵煦饶有兴趣地,一面听邵清讲述完颜阿骨打父子的情形,一面吃着邵清今日带来的点心——姚欢做的提拉米苏蛋糕。
天子吃了几口,旁枝逸出地赞道:“还是你娘子做胡豆点心的手艺好。两年前她来宫里当差,做的这个提拉米酥献上来,朕一吃,从此欲罢不能。她倒是教了御膳所的内人怎么做,但朕总觉得,内人们做出来的,不大对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