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虚着嗓子道:“那自然,若只是姨母与我将食盒送到宫城门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在大街上吆喝的机会。高郎君,你帮人帮到底,可否带上吾家银钱,打点打点那来接洽的内侍,劳烦他,出宫来我们饭铺取?”
高俅笑道:“姚娘子是明白人,一点就透。二嫂和姚娘子放心,所谓积善之家必有福报,二位无须额外破费、打点那位操办此事的内侍。届时依我所言行事即可。”
……
五日后,东水门,汴河之畔的饭铺脚店一条街。
入了桂月,金风送爽,秋水盈盈,几乎天天晴空如洗,人们出门逛、吃的兴致,空前高涨起来。
沈二嫂饭铺前,又比左邻右舍更加热闹些。
只见铺子门口三张拼在一处的长桌后,坐着三位衣着雅洁、慈眉善目的中老年妇人,一手握着柳叶小刀,一手捏着新鲜斩下的鸡爪,面上云淡风轻、指尖却分外灵活地在给鸡爪剔骨。
“咦,这不是给磨喝乐小人画衫子的王婆婆?”
“唷,那是给妇人做首饰的郑婆婆。”
“哎,从前东水门一带打茶百戏打得最好的许婆婆,也在。”
三位婆婆如老僧入定,对周遭看热闹的人们的议论充耳不闻。她们的双手,从年轻时就不是做力气活的,因而白皙干净,指头修长,使刀熟练,动作精细,片刻间,面前的小笸箩里就堆起一二十个去了骨架子、软塌塌如萱草似的鸡爪子。
美团和阿四,在一旁搭好的露天石灶上,架了个大陶缸子,烧着水,冒出一蓬蓬的白色热气。
宋朝这个时代,随着铁的产量大幅度提高,民用铁器炊具也丰富起来,但若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或者大型正店酒楼,无论自家还是商家,也就备那么一只小铁锅支持炒、煎、炙的烹饪手法。
煮、炖、腌渍,还是靠陶缶。
随着水的沸腾,其中姜片、汉葱、牡桂皮、香叶的味道也弥散开来,但在这些佐料、香料之上,不管鼻子灵不灵的,竟都还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腑的酒香。
美团和阿四,去三位婆婆跟前端了拆骨鸡爪,细数倒入陶缸中。
有人问道:“这是什么酒?怎地有股子甜味?”
早有那自负见多识广的市井老酒客,带着不屑的口气指点道:“这闻起来,应是越州酒。越州,鉴湖,山阴,你们听过没?”
众人摇头。
“哎,井底之蛙,”老酒客叹气,“你们呐,平素里一口一个南蛮子地叫,殊不知,两浙才是天下膏腴之地。粮食多,水又好,自然出好酒。”
他话音未落,只见人群外头挤进来几个健硕的年轻儿郎,当先那个抱着个革球,一双笑眯眯的弯月眼睛向四面八方一扫,朗声道:“没错儿,就是上好的越州酒。当年梁元帝曾说过,自己夏日读书,手畔备有银瓯一枚,贮山阴甜酒,边读边饮,常至天明。”
人群里,有的老老实实地“噢”一声,有的则嘲不哄哄道:“二嫂家是出了个烈女、得了朝廷重赏吗?这般阔气,拿酒来煮鸡脚,也是要进贡给皇帝吃吗?”
高俅把手中的球递给身后的跟班球友,冲那冷嘲热讽的鼓起掌来:“兄台,教你说对了,二嫂家这鸡脚呀,还真叫宫里头,看中了!”
(本章完)